一刻钟后,已经喝饱了的南门疏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窗外,也没管茶壶是不是空了,贱兮兮地笑着摆手:“走罢走罢。”
重晏立时起身冲出雅间,连倚在门口的人都没看一眼。
叶淮凉紧跟着出去,倒是瞥了一眼商时,发现这就是在重颜姑娘生辰那日出现的与明霄相识的那个抱着剑的男子,也来自七星教。
看着重晏一步不停的背影,叶淮凉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位公子也会有“明知被人下了套,却一定要往里钻”的一日。
可毫无办法,无论世子准备了什么“大礼”给他们,无论这份大礼会重创他们多少,他都不得不去,只为了那一个女子。
……
二公子府。
门口的守卫还未来得及惊讶“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重晏就已冲进府门,一路到了内院,吓得正在院中走动的侍女摔了手里的托盘。
托盘上是一只碗,淌出了一点深褐色的汁液,应是刚喝完的药碗。这间院子里的主子只有两人,那这药……
那侍女是在看见他时摔了碗,而并非是被他突然冲进来的举动吓到,愣了一下又慌忙跪在地上,不顾碎片的利刃慌忙收拾起来,哆哆嗦嗦地不敢看他。
他微微敛眉,向侍女走去。明明走得很慢,侍女亦收拾得快,手上划开了好几个口子,还是没有在看见他的皂靴之前站起身。
慌张得过头,必然蹊跷。侍女端着托盘起身,他直接问道:“什么药?”
“回公子,是,是苑姑娘的补药……”
侍女的头根本不敢抬起来,若非是故意引人注意,便是真的年轻呆傻了,连隐藏情绪都不会。
重晏院中的侍女其实个个都是人精,但苑闻浓不是特别喜欢她们,就自己选了侍女,大多是心思单纯、家世可怜的姑娘。
她收养她们的心是好,可有些需要瞒着人的事让她们来做,便是不好了。
他没听说闻浓身子不好到需要补药调养,且如果是真的补药,她身边的侍女又何至于这样紧张?
他默了片刻,见侍女慌忙要走,便试探道:“避孕所用?”
侍女的眼睛一下子瞪圆,差点又将刚收拾好的碎片摔到地上。
重晏闭了闭眼,让她出去,又找了自己的人去房间里将苑闻浓叫出来。
他自己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等着。
苑闻浓在房中自然不知道院子里的事,听说他回来了还很是惊讶,见他在院中背对着她坐着,就走过去坐到他对面:“不是和江忆去元亨楼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重晏抬眸看着她,微微笑道:“不是什么大事,说完自然就回来了。今日本就休沐,自该多陪陪你。”
“今儿倒是奇了。”她也笑了,柔声说,“以往每次休沐,你都会在外面待一整天,也没说过要多陪陪我。”
夜里自然会陪的。以前只是睡在一张床上而已,自从决定备孕后,几乎是夜夜……
顿了顿,她抿抿唇又道:“你今日既有空,不如去陪陪颜儿罢,我同你一起去。颜儿许久没见过你了,看见你一定会高兴的。”
“不急。”重晏微微垂眸叹了口气,“今日其实也有正事,只是需要与你商议。”
苑闻浓眨眨眼睛:“出什么事了?”
重晏没有立刻开口,看着她,片刻才道:“重景的孩子已经出生了,过不了多久他也会重回朝堂担起监国之职。”
苑闻浓愣怔了一下,长睫颤了颤,并不说话。
“如今他的弱点不止有越溪桥一人,更多了个小儿,比以往更脆弱,正是机会。”他幽幽道,目光本不注视在她身上,只是时不时地看一眼,“阿忆和淮凉的意思是先对他的女儿出手,刚好世子府内院还有几个没有被发现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那个孩子,不是问题。”
“公子!”苑闻浓站了起来,“那只是个刚来到这世上的孩子!”
“有什么关系?”重晏微微仰起头看着她,似乎很奇怪,“届时政变成功,与重景有关的人一个也留不得,现在留了她又有何用。”
苑闻浓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公子,那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重晏轻笑:“生为重景的孩子,便没有无辜一说。”
“……”在他身边实在太冷,苑闻浓却不知不觉落了很多汗水,“公子,不要这么做。”
她能看出他绝不是在开玩笑,他也从不会开玩笑。
可为何突然做了这样的决定?无论他曾经做过多狠厉残忍的事,都不至于对一个刚出生才几日的孩子动这样的念头。
溘然她一颤,想到侍女将她刚用完的药碗端出去不久,就又来了人喊她出去,而后她就看见了他。
他怕不是知道了她已答应他备孕却还是一直在偷喝浣花草的事,才会突然对她说这种话。
她咬了咬牙,双臂撑在石桌上,深深地垂着头,气若游丝:“公子,我……”
重晏却突然站起身,狠狠地拽过她的手臂,迫使她抬头:“不要吗,现在为何不要了?”
他的面容还是和刚刚一样沉静,眉头都未皱一下,声音却让人愈加发寒。
苑闻浓被迫仰着头看他,看着他那双眼睛,渐渐觉得不对,然越是觉得这样的眼神陌生,心下越是震惊恐惧。
“四年前因你而死的那个孩子便不无辜,彼时你便能下得去手,如今却为何又心软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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