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张面具,墨秋翮的话音听起来喜怒难辨。
周芳华依旧笑面如花,但搭在温清桐胸口上的那只手,却微有些发凉。
沉默片刻,她缓缓收回手,转而拢了拢自己的发髻:“爷从未开过这口,一切是芳华的自作主张。”
“碰巧云九今儿也自作主张了一回,你猜猜他这会儿怎样了。”
手指一颤,碰落发髻上一朵珠花。
周芳华垂下眼帘,循声朝落在脚边这枚精巧的饰物看了眼,随后啜着笑,俯身将它拾进手里:“芳华不是云九,芳华的自作主张,跟云九亦是不同的。所以云九这会儿究竟怎样,似乎跟芳华并没什么关系。”
“哦?你的自作主张,跟云九有什么不同?”
重新将珠花插入发髻,周芳华站起身,整了整坐得有些凌乱的裙摆:“虽然爷没有亲自开过口,但若是爷真的不允许,纵然借芳华一百个胆子,芳华又哪里敢逾矩行事。爷难道不也是这样认为的么,这孩子虽然因着浑身的伤而看似顺服,实则,却是跟她的血一样,从骨子透出的毒,野性难驯。若没有一样足够钳制住她的东西,那么以她的手段和肚里弯弯绕绕的心思,放在爷的身边何异于养虎为患。所以爷,这一次虽然芳华做得有些任性,但芳华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芳华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爷您说是么?”
话音落,盈盈目光对着墨秋翮那双静如止水的眼睛,等他给出一个答复。
墨秋翮不语。
空气一度因着他的沉默而陷入僵滞。
但半晌过后,他直起了身子,朝她伸出一只手:“过来。”
修长手指,骨节分明,精美的线条如工笔所绘。
周芳华顿了片刻,看着那只手,瞳孔内似有秋水在闪烁。
迟疑只是片刻,她几乎是立时便朝他走了过去。
但没等到他面前,那只精美如画的手突然轻轻一转,紧跟着一巴掌扇在了周芳华的脸上。
掌风凌厉,直将她扇得整个人往身旁的衣柜上撞了过去。
一头正撞在木门上,随着嘭地一声闷响,她两眼霎时一片漆黑。
耳中的轰鸣伴着头部撞击后的眩晕,一度使周芳华几乎失去了意识。
浑浑噩噩中,她听见那男人不紧不慢道:“这次的事儿就先这么算了,若有下次,无论是什么理由,你知晓我的规矩。”
有点温热的东西顺着鼻尖缓缓滑到了周芳华的唇缝里。
她凭借逐渐回转的意识,抬起手,将那点咸腥的液体一瞬抹去。
没能抹去的那些则被她一点一滴咽进了喉咙里。
随后站直身子,不但半点迟疑,重新走回到那男人的身边。
水蛇似的腰,袅袅婷婷,随着她走动的姿态轻轻摇曳。
在将墨秋翮那只仍还停留在原处的手握住的同时,细软的身子已严丝合缝贴进了他怀里。
另一只手穿过他长发,径自环住了他的脖子。
再将头抬起,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将嘴唇贴着他面具的下颚处,轻轻扫过。
留下一抹红痕,血似的。
她无声无息朝它凝视了片刻,然后伸出刚才擦拭过血迹的手,将它从面具上轻轻擦去:“除夕之后就没再见过爷,爷是否已经忘了,曾经许下每年春节都要陪伴芳华度过的承诺?”
墨秋翮垂下眼帘,静静看着面前的女人:“陪了那么多年,还不够么。”
“不够。”
话音刚落,手指轻弹,身后烛光应声而灭。
屋里陷入一片沉默的黑暗。
许久,才听见墨秋翮淡淡开口道:“那个四公子,什么来头?”
没有得到如期的回应,周芳华略带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借着黑暗才敢露出的这一点神色,却又转瞬收敛,消失在她缓缓扬起的平静笑脸中:
“从他第二次出现后就让人查了,但至今只知他姓燕,家中排行第四,所以被称作四爷。而他身旁那个名叫金杰的伴客,倒是常来这儿,他是亲军都尉府的一名副都尉。”
“能让一名从五品的武官像个随从似的跟着他,这位燕四公子的家世,可见来头不小。”
“是的爷。但放眼京城内外那么多官员,除了吏部尚书燕逢春与左布政使燕非,似乎就没有更匹配的了。但燕逢春只有两子一女,燕非虽有五个子女,但排行第四的那位公子如今不过只有七岁,所以这位四爷,显然不可能是与他们二位有关的。所以……”
说到这儿,周芳华话音顿了顿,抬头寻找墨秋翮隐在黑暗中那双眼睛。
“这燕也未必是姓,或许是其它。”
“爷的意思是……”
“燕字即可是姓,也可是某个名号。”
这句话从墨秋翮口中淡淡说出,随即,一个答案似乎立时就从周芳华的心中呼之欲出。
由此沉默了下来,许久,她紧贴着男人温热的身体,轻声道:“爷,若是那样,那前夜十三门连出三口棺材,会不会……”
后面那些话,周芳华没有问出口。
很显然,男人并不希望她继续将这话题进行下去。
因此他松开被周芳华握紧在她掌心的那只手,转而抚向她的头发。
她头发浓密而柔软,交缠在指尖,有种顺滑的凉。
他牵着那几缕发丝,轻轻往后一扯。
痛得周芳华立时不再吭声。
正要因此而识相退开,却随即感觉到这男人忽然而至的情动。
随呼吸而出的情动,有些令她意外。
数日不见,这感觉几乎是叫她有些陌生的。
却正因为此,仅仅只是似有若无的一瞬,却足以令周芳华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她抿了抿略带干涩的唇,抬手将男人脸上的面具轻轻往上移了移。
这试探的举动并未被男人阻止,遂大着胆子用了力,将那面具从男人脸上彻底揭下。
扑面而来的呼吸于是变得更加清晰,带着点灼人的温度。
黑暗中,虽然依旧看不到墨秋翮那张脸,但呼吸和皮肤上传递过来的体温,已令周芳华在这瞬间心跳如鼓。
迟疑片刻,她踮起脚,摸索着朝男人那张薄削的嘴唇上吻了过去。
男人的力度即刻压了上来。
长久而痴缠的吻,几乎令她化成一滩秋水。
遂不由自主缓缓扭动身体,于不动声色间,她试图用自己的腿和小腹去试探。
试探某个她多年来的不甘心。
但良久,并没有探到她所期望的东西,同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
“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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