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方传来墨秋翮的话音，淡淡的，听不出是陈述还是戏谑。
却令周芳华指尖蓦地一凉。
随即，原本熄灭的烛火突然在一道劲风的撩拨下，重燃了光明。
瞬间照亮了墨秋翮的脸。
在周芳华因突然而至的光亮而模糊了的视线中，这张脸俊美得一如三十年前的初见。
这男人果然是不会老的……
目不转睛朝他呆看着时，男人抓着她发丝的手忽地一松，轻轻对她吐出冰冷两个字：
“出去。”
周芳华离开后很久，温清桐始终没有听到第二道脚步声响起。
久到她不由自主地想，也许另一个人也早已离开了。
毕竟那是一个能将周芳华都轻易拿捏在手心里的人。
所以徐徐吐出一口气，忍痛忍得太久，她在烛光中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眼睛睁开。
想设法从捆绑中挣脱出来，去寻找止痛的药物，却在转瞬间吃了一惊。
适应了光亮后的第一眼，她看到那个本以为早就离开的男人，此时正静静站在她的床边。
她手指下意识握紧。
一切挣扎和反抗念头在这男人的面前都是徒劳，何况她此时的状况。
所以她只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安静躺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
片刻后，床畔一沉，墨秋翮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伸手撩开她衣领，这举动令温清桐身子猛一下紧绷，好在片刻后她意识到，男人这么做，只是为了察看她胸口那道伤。
伤口在被周芳华种下蛊后就开始发炎，此时因着她先前那番剧烈的举动，变得更加糟糕。
被严沉月缝合得非常妥贴的针脚，几乎有半数都断裂了，没有人为她重新处理，所以不断有血朝外渗出，这样大的伤口很难令血凝固。
温清桐任由男人的视线沿着那道伤疤一路往下，然后，将手覆盖在了她那道伤疤上。
他指尖有层薄茧，碰触到伤口带来一阵刺痛，温清桐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随后听见耳边传来他淡淡的话音：“醒了多久？”
温清桐垂了垂眼帘，没有吭声。
“想来是挺久了，”墨秋翮并不在意她的沉默，抬手撩开她脖子上的发丝，目光落在颈脉那道咬痕上：“听得也是够多了。”
“有周姐的蛊在，公子不用担心清桐听见了多少。”
温清桐听不出语气的话，令墨秋翮莞尔一笑：“是，我的确不用担心。所以这会儿我也不需要用这些东西束缚着你。”
话音落，他替温清桐将绑在她身上的那些绳索一一解了开来。
手脚很快得到自由，温清桐并没有任何举动，依旧同刚才被绑着时一样，一动不动躺在原地。
“不想换个姿势么，我想你这会儿的样子，会让你的伤口挺疼。”
温清桐依旧没有吭声。
男人说话的声音柔和得像是春风拂面。
几乎是能令人情绪发软的声音。
可是温清桐没有忘记，就在不多久之前，这男人用着同样柔和的声音将周芳华召唤到身边后，在她脸上所扇下的那一巴掌。
狠厉得如同温泉中突然刺出的一把刀。
因此，反而令她身体变得更加紧绷。
男人不动声色看着，片刻后道：“周老板种下的蛊，除了她自己，无人可解。”
“所以此后，清桐将生是芳华楼的人，死是芳华楼的鬼。”温清桐冷笑。
男人再度莞尔：“这话说得贴切。只不过，想来你应该也已瞧出来了，即便你身上种了蛊，即便是我将你留在我的身边，要在这芳华楼里好好存活，却也不是那么件容易的事。”
边说，他边从腰囊中取出一包东西，轻轻放到了温清桐的面前：“所以，收起你一味的小心思。无论你想些什么，能做些什么，在这地方，你几乎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温清桐的目光随着他所说的一字一句，缓缓从他脸上移到自己的身边。
看到了那件被墨秋翮放下的东西，是自己先前怎么也找不到，那包前阵子被她偷藏下来的止痛药。
她苦笑。
身体疼痛难忍，却一时提不起任何力量去碰触这包药。
除了疼痛，还有彻骨的冷。
如此沉默和无动于衷，似乎取悦了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再次伸手抚到她胸前的伤口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撩拨：“先前周老板说的话，说得没有错，虽然我并没有开口让她这么做，但她所能做出的一切，全都是我默许的。所以你看，你现在的确是乖了不少。”
“早那么乖，又何至于此，你说是不是？”
更敲三下，万籁寂静，顾老三觉得自己的脚步声在这一片浓郁的夜色里显得十分突兀。
他挺胆小的，好容易觅得一份差事，但却是值夜差。
原有个伴儿，但今晚上伴儿病了，在家休息，所以今夜他只好一个人出来打更。
没办法，再怎么胆小，为了谋生，除了硬着头皮，还能怎么样。
遂特意找了个特别亮的灯笼，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三更天，这点光着实不算什么。
西北风吹过，他一哆嗦，分不清是冷的，还是一个人走在这么安静的小路上，给怕的。
于是加快了点步伐，想早点回到屋里去休息。
却在这时，听见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
难得会在这么晚的夜路上遇到有路人，他下意识抬起灯笼往前照了照。
照见三个人。
为首的那个眉清目秀，虽穿得像个穷乞丐，但是干干净净。
那张脸又好似画出来般的好看，这让顾老三原本紧绷着的心略定了定。
正准备放下灯笼继续赶路，冷不防，他突地一激灵。
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抬高灯笼往前照，依旧照见了那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
但刚刚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个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两个肩膀上很奇怪地套着只麻袋的人。
更奇怪的是，若是没看花眼的话，那两只麻袋上面，特么没有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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