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挣扎是最为引人兴趣的,亦是让来往巡查的护院们对她的出现视而不见的原因。
温清桐却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身体超负荷的运作让她根本无暇顾及到更多的东西,她一心只想远离身后那扇洞开又安静的门,走进前方的人来人往处。
其实她也不知道,离开了那间屋子后,在这座楼里,究竟哪里对她来说是真正安全的。
哪里似乎都是一样的。
只能凭借本能驱使,往人多的地方走,毕竟有一点她十分清楚,云九敢在墨秋翮的房间里对她下杀手,但绝不会在楼里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对她行凶。
两者虽然都是对墨秋翮的背叛,但两者的程度,却是截然不同。
兀自思忖间,忽然肩膀上一沉,紧跟着,她被人一把扯住。
惯性令温清桐险些跌倒。
踉跄几步后,刚撑着墙堪堪站稳,她听见耳朵边传来粗嘎又讥诮一道话音:“刘嬷嬷,不知这是哪位了不得的姑娘,年纪小小架子忒大,咱四爷叫了她两声都当没听见,呵,住在这鸾凤栖,这还真当自己是鸡窝里飞出的一头金凤凰了?”
说话者年纪不大,穿着普普通通,走在路上可能不会让人多瞧他两眼。
但看他说话时完全不将鸾凤栖的管事者放在眼里的派头,想必来头不小。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话音刚落,就见不知从哪个拐角内走出个面如粉团的半老徐娘,一边远远打量着温清桐的模样,一边笑吟吟朝他迎了过去:“金哥儿,瞧您说的,这楼里上下谁有那狗胆儿给四爷端架子。看这孩子年纪还小,怕是不知从哪里偷跑出来雏儿,稀里糊涂冲撞了四爷,来来来,婆子先替她给四爷和哥儿您赔个不是了。”
三言两句,男子脸上的不快,便被这婆子甜得跟蜜糖似的话音,给轻易化解了开去。
芳华楼楼高八层。顶层以下,每一层都有其特有的称谓。
譬如底层为雀,二层为莺,以此类推,七层是除顶楼外的最高,尊者为凤。
因此顾名思义,进出芳华楼的人虽然都是非富即贵,但能登上鸾凤栖的,必然是个中翘楚,人中龙凤。
也因此,在这层楼里进出伺候的,都是芳华楼里最当红的那些姑娘,不仅如此,便就连管事婆,也不仅光是一张嘴善于哄人,模样亦是格外的体面。
如这刘嬷嬷,虽已是上了岁数的人,但跟周芳华一样,脸面保养得极好。
一张脸几乎看不出几道皱褶,装扮亦不似寻常青楼里那些穿红带绿的老鸨,干净的发髻配着一身干干净净的水蓝色袄子,衬得那张脸粉似的白。
人的模样周正,说的话自然比较容易入耳,所以轻轻松松卸去了面前男子那一脸的怒气,也让周围明里暗里看热闹的那些人,在各自从屋中迎出的那些姑娘不着痕迹的牵引下,陆续散了开去。
随后依旧啜着笑,她扭头看向温清桐道:“你这丫头还愣着做什么,别人都在忙着你却在这儿给我添乱,带你的嬷嬷是谁,赶紧去跟我找……”
话刚说到一半,忽地戛然而止,她脸上那团笑冷不丁地僵硬在了嘴角边。
同样僵硬住脸上神情的,是那始终紧攥着温清桐肩膀的男子。
许是将将从走道昏暗的灯光下和空气的味道中辨别出,这女孩胸前那片深色并非是衣裳的本色,而是血。
因此脸色突变,手亦迅速松了开来:“你是怎么回事?!”
边问,他边迅速将自己高大身躯挡在身后那道敞开着的房门前,犀利目光径直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早已脸色发白。
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忽听房门上珠帘叮当一阵响,片刻,一道身影不紧不慢从男人背后走了出来。
修长而清俊的一名少年。
乍然出现在这烟花之地,仿佛同他那一身月白色衣衫一样,有种格格不入的清灵。
一见他出门,门前那男子显然是吃了一惊。
“四爷!”他迅速闪身想要将他挡住。却见少年将手一摆,淡淡道:“金杰,没事。”
金杰眼里有着明显的不情愿,却只能退让开来。
那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细长眉眼间却有着丝不属于他这年纪的老成。
经过金杰身边时,他轻轻拍了拍这男子僵硬着的肩膀。
随后仿佛没有瞧见他眼里匆匆的示意,和那迅速朝他扬起笑脸的刘嬷嬷,他伸手从衣袖内抽出一卷干净帕子,径自走到温清桐面前,朝她递了过去:“你受伤了,伤得挺重,这儿的人对你用刑?”
温清桐抬了抬眼帘。
耳朵和脑子此刻蜂鸣得厉害,她几乎完全没听清这少年在说些什么。
但这少年此时兀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模样,莫名令她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下。
所以目不转睛对着眼前这块帕子看了半晌,她动了动嘴唇。
随即抬起头,她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却不料就在这当口,冷不防胸口处猛传来一道剧痛,令她一阵颤栗后,嘭地在这少年面前直挺挺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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