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和相见伸了伸胳膊,觉得甚头痛。
昨晚上一晌贪杯,没想到竟然喝得断片。对面的郎君自言酒量浅薄,然后祭出一杯一杯的名目劝酒,直到她眼风迷离,心跳加快,他才不过饮了三杯。这清朝的酒,真他娘的欺生……
后来,后来他拉她入怀,泛青的胡子茬蹭上她的唇角,黑黝黝的瞳仁里满是她的倒影。然后,然后呢?
她赶忙伸手摸了摸大腿,还好,又摸了摸前胸,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层薄纱衣还在。转念又叹出一口气,仿佛微微有些遗憾,福三爷的眼睛当真好看……
凭空想象了五分钟,相见终于依依不舍的起床了。扒着窗子往外看看,原来还是在昨天的那个院子里。要是按照四合院规制,昨天的书房该是正房,这里不是东厢就是西厢。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和相见耐心理了理思绪,还是不免有些疑惑,难道昨天是误入了天台山?但是院子还在,也不像是人去楼空。
如此看来,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除了差一天没有看见莫高窟着实遗憾,穿到清朝未尝不是惊喜。只是这个身份……
舞娘,小妾……
和相见耸了耸肩,对于亲身体验了曾经以为只存在于课本上的万恶封建制度,表示非常不屑。
不过她向来是个心大的,对于这个没有网络,没有移动设备的世界,新奇多于恐慌。
乾隆四十一年,正是大清帝国如日中天之际,栖身于如此钟鸣鼎食之家,诗礼簪缨之族,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是比天天服侍老板,跟同僚斗智斗勇有趣多了。
这间屋子的摆设也十分雅致,窗子对面是花梨木的素纹大床,只有两个床角装饰着如意云头。再往里是一排同样颜色的衣橱,分上下两层,柜门上镂刻着团花如意纹。
衣柜与大床之间,横着一座四时花卉屏风。另外一边是座落地穿衣镜,方方正正的铜镜,最上边刻着一行篆书小字,让相见想起当年中学走廊里的容止格言……
浮云手底尽,明月眼中移。
果真是宽敞明亮大气磅礴的步入式更衣间。
相见打开柜门,里面放着各色的男士长袍。相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件,轻,薄,透,露,着实省材料,不过比睡衣多缝了两趟而已。
干脆脱下来,捡了一件明显没有上过身的暗红色长衫穿上,还配了一条同样颜色的腰带。
这个舞娘的皮相高挑纤细,她把满头云鬓梳成一条简单长辫,再换上布袜布鞋,分明是个顾盼神飞雌雄莫辨的俊俏少年郎。
相见粲然一笑,与铜镜中那个罩在自己活色生香灵魂之外的如花美眷打了个招呼……
或许是折腾出了些动静,门外有个人轻轻扣门,还有一副沉稳恭顺的好嗓音:“姑娘起身了?”
相见吓了一跳,实在还不习惯这样的称呼。定了定神,努力摆出一副司空见惯的做派,“谁啊,进来说话。”
进来的是个白白净净的男生,蹲身打了个千,眼神在她身上诧异的停了两秒,然后低首垂眸道:“主子一早就进宫谢恩了,偏巧走的时候姑娘还睡着,主子就留下奴才给姑娘传个话,说他今儿个晚上会去公爵府陪老夫人用饭,如果回来的晚,请姑娘莫要着急。”
“还有,主子吩咐说,后院正夫人有喜,身子一直不大爽快,等闲不要打扰。院子里的书都由着姑娘看,想吃什么喜欢什么玩意,吩咐奴才就是。”
他说话的方式与昨天带路的吉祥不同,有种刻在骨子里的谦卑恭谨,偏巧声音还中听,体贴入微得不着痕迹,真是个人才!
相见忍不住打量着他问道:“你是福三爷的跟班吗?叫什么名字?”
“奴才常胜,奉主子之命伺候姑娘。”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常胜……
这端庄少年竟然有这么霸气名字,可是,相见忽然觉得不对,淡然一哂,道:“常胜,等你主子回来,你还是回去伺候他吧,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不用人伺候的。”
平安一下子抬头诧异的看向她,半晌,似乎明白了她的芥蒂,再次低头回话,“奴才原先是在养心殿伺候的,主子入宫读书的时候,万岁爷指了奴才伺候主子,姑娘不必多虑。”
原来,原来他竟然是个太监!
难怪福康安放心让他伺候自己,还以为是他存心挖坑试探。这么一来,相见倒有些不好意思,可刚刚听他说起乾清宫,又忍不住脱口问道:“那你,见过皇帝吗?”
此刻,福康安正站在养心殿的暖阁外面等候皇上召见。
今早起了风,天却依旧有些阴沉沉的,大太监李玉特意给他指了个背风的地方,还让小太监送上热茶,笑吟吟的说道:“昨天下晌万岁爷还念叨您来着,说福三爷从小就爱吃甜口的,扬州厨子做的菜一定对您的脾胃。奴才就说了,万岁爷这么记挂福三爷,明个儿一早他指定得抵牌子进来。可巧您这么早就来了不是。”
福康安自小跟李玉也是混熟了的,抿了口茶笑道:“瞧你这嘴头,可是越发的甜了,是不是刚刚吃了二斤白糖兑蜂蜜?”
李玉顺着他的话音摆出一副冤枉相,“我的爷,您也不带这么挤兑人的。奴才可没瞎说,您在金川这几年,万岁爷可一直惦记您,每回福二爷进来回话,万岁爷都会问起您呢。”
这话的确不假,二哥也跟自己说起过,福康安敛容朝着暖阁的方向一躬身,“万岁爷天恩,奴才难报万一,只有勤勉战事,奋勇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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