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阿颜觉罗氏嫁进富察府,是皇上指的婚。
谁见了都说她命好,老公爷是本朝的护国柱石,福三爷又是嫡子,从小就跟皇阿哥们长在一处,往后不说封侯拜相,做个太平爵爷是十拿九稳。
且这福三爷又生得一副好皮相,眉分八彩,目若朗星,身姿挺拔,风流倜傥,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
姑娘家自然喜不自胜,只有她额娘忆起一些陈年旧事,暗地里有些忧心。
早些年宫里很是传过一阵小话,说这富察府上的嫡公子本是龙种。
公子他额娘,也就是那拉氏夫人,是康熙朝明珠相爷的亲孙女,大才子纳兰容若的侄女。
且还是位绝色。
女子既然倾国倾城,自然少不了风流韵事。
一日,富察夫人去宫中拜望皇后,在一棵合欢树下偶遇了乾隆帝,佳人盈盈一拜,便迷得万岁爷三千宠爱在一身了。由此,也就有了这位金贵的少爷。
既然是龙种,皇上自然格外疼惜,不但一落生就赐了好名,还召进宫中亲自教养。等到这位少爷长到十七八岁,样貌已经很有皇帝当年在潜邸时的风采。
富察家一共四位公子,长公子福灵安,娶了多罗郡主,次子福隆安,尚皇四女和硕和嘉公主,授和硕额驸。
福康安排行第三,又是正室夫人的嫡亲儿子,皇帝却特特只挑了个总督的女儿。
阿颜觉罗氏的额娘,瞧着自家女儿当然是好的。
可再仔细思量思量,姑娘容貌不算出挑,脾气也不算和婉,还在家里宠得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书没读过几本,跑马拉弓倒还算在行,也不知道是哪一点得了皇上的眼缘。
等到成亲那一日,排场更是大得吓人。
鼓乐仪仗执事都是内务府挑出来的,几乎站满了一条街,接新娘子的红缎绣花八抬大轿更是中宫娘娘赏下来的。来接亲的是福隆安的夫人,正经的和硕公主,她一进门,明山总督阖府立时就跪了一地。
阿颜觉罗氏的额娘在里屋看着嬷嬷们伺候姑娘穿戴,那凤冠是新郎官的额娘,傅恒夫人着人送来的,珠花宝钿,金凤翠云,红兰宝石的珠子闪得人睁不开眼。
她低头悄悄拉了拉姑娘的衣袖,瞧着她意气飞扬得神色,藏了许久的担心又重了几分,“出了这个门,往后就是人家的媳妇了。凡事要懂得退让,切不可在夫君面前要强。你嫁得尊贵体面,你爹和你几个哥哥出去脸上也有光,可额娘只盼你平安顺遂,早点给我们添个孙子。”
听恭维话已经听的起了茧子的新娘子,哪里能晓得自家额娘的忧心,她上头四个哥哥,哪一个遇事都要让她三分。她心里虽也觉得夫家的门楣比自己高了一分,但回首照见镜中少女,一张脸团团如明月,红宝石的耳坠子映着打过胭脂的脸颊,越发显得光彩明艳。
自己是总督的女儿,天生的贵重命格,收服自家夫君自然不在话下。
新婚当晚,阿颜觉罗氏头一眼见着福康安,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身着喜服的郎君,长身玉立,染着酒香的手指,刚刚从她头上挑下那大红的盖头。
她微笑,垂眸,心中仿佛生出一尾藤蔓想要将他牢牢缠住。
可他眉梢眼角皆是朦胧醉意,晃了晃身子,衣未结带,竟然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之后他便领兵去了金川,一别三年,大胜还朝,回来不出两个月她便有了身孕,不懂事的两个侍妾也被弹压了下去。
阿颜觉罗氏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想着终于可以高枕无忧的养胎。
可偏偏今日,老爷生辰,她着意备了寿礼,他却不来看她,还把个妖媚舞娘带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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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不知不觉中已经害得别人神思忧虑的和相见小朋友,正没心没肺的笑着。
一柜子的古籍善本,这可是在现代见不着的。她随手拿出一册,上面赫然写着《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翻开一看,不但是手抄本,上面还印着“芹圃”的私章。
和相见深吸一口气,感觉像是站在佳士得春拍的银行保险库里面。
沧海遗珠,吉光片羽,她今天第二次觉得穿越至此不虚此行。
春天的风透过门缝溜了进来,吹起长桌上的一张宣纸,落到相见脚边。
“寒夜讀書網卻眠,錦衾香盡爐無煙……”一笔俊秀的行楷小字,自由舒卷,还带着一点点风流味道。
她轻声念了出来,没留神书房的门敞开,走进来的那个人正好看见她半靠着书柜,一脸似笑非笑的旖旎风情。
福康安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正看见常胜等在那里回话。
“岚翠像是听说了什么,掖给奴才五两银子,问爷是不是被什么人绊住了?”常胜声音很低,头都快贴在胸口上了。
“知道了。”福康安随口答了一句,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夫人有孕,本是个喜事,可也该防着别把她的心养大了……
自己回京这两个月,两个侍妾的确有些聒噪,她玩点小心思惩戒一下也就算了。但若是想在自己身边也插一手,那就不能怪自己不给她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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