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觉得这个世界的美丽都带有恶意,当你对陌生的一切感到害怕,当你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时候,突然出现那么一个人,对你说我可以给你提供归宿,在你找回自己生活之前,给你想要的温暖,甚至一双翅膀,许你整个美丽的天堂,那个时候,你要如何去揣测那个人的恶意呢?
从那时开始,她的天堂,就真的和那个男人挂钩了吧。
“那后来呢,你有没有想起关于自己的事。”
她摇头,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失落,“他带我去找了很多医生,病毒隔离区内的,和病毒隔离区外的……让很多很多医生帮我看病,给我做各种测试,都没有结果。医生查不出问题,也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其实超级怕医生的,他们的眼神中似乎都有一种,刀子般的冰冷,被那样的视线盯着,总觉得很不舒服。”事实上,她害怕医院的一切东西,害怕那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混着消毒水和各种药味的走廊,当然她最怕的,还是经过一系列繁杂的检查之后,从医生那里得到摇头的结果,渐渐地,对那个地方的恐惧感日复一日地累积。
“他甚至带你出城了啊。你们坐车么?”
“是坐车来着,不过我一上车就睡着了,所以并没有看见外面的景色。”在她的心中,病毒隔离区和在外面见到的那些城市并没有太远的距离和界限。
“后来你们放弃求医,就回来了?”
“我不想再看医生,我讨厌那种感觉。他会在背对我的时候露出那种很深沉,很可怕的表情,那种表情让我不安。”让她觉得,他会因为不耐烦,随时把她丢下。
对这个女孩的心疼加重了几分。
她是如此没有安全感的人,敏感地环顾这个世界,这个自己不认识,却必须安身于此的世界。
那种什么都不记得的感觉十分害怕吧,这个世界留给她的一切和她在这个世界留下的一切都重置为零,这个世界不存在她的记录,就好像从来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片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光景的土地,世界作为一个整体,唯独将名为白薇的人类生生剥离下来,抛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土地上。
那个时候,她只会庆幸,还好,她身边还有他。
这份心情,那个男人,又了解多少呢?
“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只是一个烂好人而已。他带我去看病,希望我可以记起从前的事,给我一个归宿,从来不提若是一直都这样下去,将来应该怎么办的事情。”他们只是看着脚下的路,他知道她恐惧过去,害怕将来,所以从不在她面前说,也从来不让她想,“他不提将来,也没有向我许下过任何诺言。所以我想,自己的心情,他应该是多多少少可以感觉到的。”明白这个身影瘦弱的少女的不安,也明白一个诺言对她的重要性。
“在我最迷茫,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他跟我说白薇,你就暂时先住我家吧。”
“白薇?”她既然没有记忆,又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是他给我取的名字,在隔离区内生活都需要做户籍登记,然后他就随口编了个,一开始说我看起来又白又纯,就叫白纯好了,我说不喜欢,感觉像纯牛奶广告代言人,后面偶然看到了薇薇甜品的招牌,就用了薇字。”
“也是够随便的啊。”
她笑着摇摇头,“对于我来说,有名字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刚刚去到他家的时候,她什么都不会。
没有任何的记忆,也并不具备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
用他的说法就是,“虽然心智和头脑都是个大人,也会说话有语言能力思维还是不错的,但果然还是觉得像带个孩子,诶,白薇,你会不会其实是想要喝奶的,怕我笑你就没说吧,看你起名字的时候对奶反应那么激烈?”
这时她就会把枕头砸向他,他的外表看起来很冷漠,但很多时候是个活泼的逗比。
她不会用他们家的洗衣机吹风筒电风扇热水器浴霸微波炉电磁炉等各种各样的电器,他就手把手地教她,告诉她这些东西都有个开关,就像变身的按钮一样,一按就能开,她记不下哪个开关代表什么,他就写了好多好多的小纸条,贴在家里各个地方,用透明胶稳稳粘好,他说便利贴容易掉。
她学得很快,但容易丢三落四,没头没脑地把一些东西弄坏,所以他家有着各种修理工的电话,锅头电饭煲那类的东西都有备份。
她有一点人群恐惧症,为了克服,他就经常带她出去玩,刚开始时人少一点的晚上,只有几个人走的马路,在她稍微适应了之后他便在工作的间隙带她逛公园,然后是双休日时尽量往人群密度适当的地方靠。
也有走丢的时候,那次他们去逛一个花灯会,她目光被一个游戏吸引而没有听到他说要跟上的声音,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不见了,她随着人群走了好久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头的不安逐渐加重,空虚感,失落感,自己要脱离这个世界的感觉将她埋没,那么多张面孔,重重叠叠,她一个人也不认识,那么多个声音,像针一样,刺得耳朵好疼,她无助地抱住脑袋,要蹲下时被一个手臂拉住,抬头就是他焦急的脸,“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了半天。”
就像是整个世界的回归,声音,画面都渐渐回温,也就是那个时候,她知道他对她有多重要。
“诶?干嘛突然扑过来?别哭啊”他有些慌乱的声音似在耳畔回响,盯着她在讲述间,还泛着点点笑意的眼睛,和之前她警惕不安的神情相比,这样的她简直美丽极了。
“从那之后,他就告诉我,当找不到他时,就呆在原地,不跑不动,蒙住耳朵闭上眼睛,躲猫猫一样倒数个十秒钟,他就会来到我身边。”
“听起来很浪漫诶,不过用手机不行么?”
“我会连手机都弄丢的。不过他倒是每次都帮我找回来,但我其实不大喜欢这种感觉,明明两个人可以见面,却只能通过一个小小的液晶盒子来说话。”
“也有无法见面的情况吧,为了向对方传递那份思念。”
“我还是不喜欢。”
萧若那个时候还无法明白,她不喜欢的不是手机,而是使用手机的情况,那种我想要找到你却无法找到,需要时不在身边,只能用其它方法的那种境地。
有时候你不会再害怕人群,不会再害怕陌生人,并非因为你克服了心里的孤独和无助,而是那个人就在你身边,你牵着他的手闻着他的气息听着他的声音就会安下心来,那些令你恐惧的妖魔鬼怪会在十秒钟之内被他撕碎,然后照亮你的世界。
“这么说,他其实很温柔。”萧若在心里描绘那个男人的背影,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遇见了一个陌生女孩,因为心疼她的单薄身影带她回家,在她无依无靠恐惧这个陌生世界时给她安全感,作为她的支撑,让她露出那样的笑容。
“是啊,一开始我也很奇怪他为什么会那么好。我接触的人不多,也还是能知道,这个人真的是很棒很好的那种人,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好像对所有的女孩,都很好。”
“什么鬼?”好像听到了故事的转折点,一个图谋不轨的大灰狼在几乎擒获小白兔的心之后要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他工作的时候我就在家,看书听音乐看电影,有时候到周围散散步,但很多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遇到有女孩子回来帮他拿东西。她们看到我都超级亲切,诶呀你是顾航的妹妹啊,真是可爱啊这么一张高中生的脸,不过你哥哥太坏了你可好好管管他!,一开始我超级不懂他们干嘛用那么熟稔的语气,后来问他,他说自己家里养着个妹妹,属猫的,所以有点怕生。他有时候,也会邀请一些女孩到家里做客。”
“等等……”萧若打断了她的叙述,她总该不会天真到了那种地步吧,“你不会不知道他邀请女孩来家里干嘛吧?”
“不就是做客么?那些女孩都对我超级好,我发现相处的过程中,他对那些女孩也很温柔。”
她看起来有些失落,“我不大喜欢那种感觉,所以从来没有给他和女孩们单独相处的机会,有时候会穿着他的大衬衣不穿裤子到那些没见过我的女孩面前晃一圈,这下他似乎连这是我妹妹这样的话也说不出了,有些会摔门而去,有些会脸色铁青地跟我打招呼,我知道他挺受欢迎,我也知道女孩中有些是同时,有些想要成为他女朋友,可就是忍不住啊。”
萧若倒是听出来了,这个剥去那层戒备的外壳之后的女孩,活泼可爱,天真得像个孩子,也如孩子一样,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拥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他没有说你什么?”
“开始一两次没有,后来他就炸毛了,说白薇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丢出去,不过都没有成功过倒是真的。”
“后来他找到个老师来教我东西,看看我在没有记忆的同时对知识的掌握能力有多少。那个人花了一天小时,从小学教材内容试到大学内容,从文学到建筑到艺术……反正问了很多很多问题,让我做了很多很多份试卷。”
“结果呢?”没有记忆的话,应该连这些曾经作为知识留在脑海中的印记也应该被抹去猜对。
“我好像都答对了,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全能,各方面都懂一点。他们还带我去了琴房,测我的艺术水平,而后发现我其实是会弹钢琴和拉小提琴的。”
“怎么会都答对?你拉小提琴,能拉出曲子么?”拉出曲子的话一定得记着曲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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