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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好几次吧,可能四五次。老黄这个人很好,心眼实,对我也好。但是他有老婆,不会娶我,我也不想嫁给他。

张磊:那么,你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是什么时候?是自愿的么?

莉莉:大概半年以前吧,他喝了点酒,让我给他揉脑袋。后来他就亲我,再后来就…….

张磊:你们在什么地方发生的关系?

莉莉:在楼上我的房间。

张磊:发生关系你是自愿的么?

莉莉:是。

张磊:为什么?你当时还在读书吧,才二十岁,一个学生,为何要跟一个比你大一倍的男人发生关系呢?

莉莉:因为他对我好。

张磊:好在哪里?给你钱?给你买东西?

莉莉:不光这些,我爸总骂我,把我当赚钱的机器,而他却关心我。有一次我爸不给我上学的学费,他给了我。还把我送到学校。

张磊:除了在你家楼上,你们还在别的地方发生过关系吗?

莉莉:有的,在青岛,他带去开过房间。

张磊:那你们是在谈恋爱啊,你为何要告他强奸呢?

莉莉:不是我告的,是我爹。

张磊:你跟黄又西发生关系的事,你爹知道么?

莉莉:他应该知道,因为我流过产。老黄还赔给他10000块钱。

张磊:公安和检察院询问你的时候,这些情况你说了么?

莉莉:没有,我爹不让说。

张磊:你爹为何要告黄又西?”

莉莉:我爹要钱,他不给。

张磊:你把过程说一下。

莉莉:三个月以前,我爹看中了我们楼后面的一块地,想买下来,可是没有钱,请黄又西来喝酒,跟他借钱。黄又西说手头没有现款。我爹不信,两人就吵起来了。后来酒喝多了一点,黄又西就到楼上来找我,我那天头疼,在床上躺着。黄又西非要我跟他做,我不愿意,他就撕我的衣服,我把他踹下床,我爹拿根棍子破门而入,骂老黄强奸我,老黄边穿衣服边说:‘你女儿这烂货,老子干了又怎样?’然后就走了。我爹就打电话报了警,老黄跟我爹闹矛盾,却骂我烂货,我很生气,再说他确实撕碎了我的衣服,还掐红了我的脖子。我也就对警察承认他强奸。当天他就被抓了。”

张磊:这么说,黄又西并没有跟你做成?

莉莉:没有。他把衣服脱光了,把我的内裤也撕碎了。但是我拼命反抗,他没有做成,我爹就进来了。

张磊:以前有没有他想做,你不同意,后来强作的情况?

莉莉:有。我不太喜欢做这种事,尤其是他喝了酒,那东西很软,我就不愿意做。但是如果他做进去了,我也就随他了。

张磊:这次如果你爹不进来,他做进去的话,你会不会跟以前一样随他做了?

莉莉:我想会的。

张磊:为什么呢?

莉莉:因为我本质上不讨厌跟他做,只是一时身体不舒服。如果做进去了,那种厌烦会随着消退,也就配合着做完了。”

张磊:这不是强奸啊,这叫半推半就啊,你不向警察、检察官说清楚,这样把他告进去,他可是要坐牢的。

莉莉又哭泣起来:都是我爹害的。

张磊:你愿意到法庭上作证吗?

莉莉:不愿意。

张磊:为什么?难道你愿意看着黄又西受冤枉么?

宋莉莉带着哭腔:我爸会打死我的。

张学兵放完录音,成达半晌没说话。茜雪又过来沏茶。

张学兵继续说:“我们又调查了宋拴柱,他最终承认拿了黄又西一万块钱,也承认跟老黄要钱不给才告他强奸的事。但他最后表示:他判不判我不管,但是那些钱我绝对不会还他,他糟蹋了我女儿,难道不该赔我么?”

成达陷入了沉思。

茜雪问:“张所长,你们这份录音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录制的?”

张学兵:“批捕之前,在宋拴柱的饭店里。”

成达不解地表情:“莉莉那时候不是该在医院吗?”

张学兵喝了口茶,表情复杂:“她入院一周就出院了,后来在饭店里里帮她爹炒菜,声带感染了又重新住进医院。”

成达指着录音带:“你们取的这份东西跟公安、检察院的人讲过吗?”

张学兵:“讲过,他们不接受,说是非法证据。”

成达表示:“程序上确实不合法。新的刑诉法规定,律师在侦查阶段没有调查权,更何况张磊还不是律师呢。”

张学兵问:“那么,这份材料能不能给你们辩护提供一些帮助呢?”

成达严肃地:“老张,咱们是熟人不说客套话,以后这种事不要干了,很危险!”

张学兵掏出一百块钱来给茜雪:“妹子,能否帮个忙去买包烟?国贸商城,软中华。”

茜雪接了钱,笑道:“张所长吸烟档次够高的。”

从成达哪里拿了车钥匙,下楼去了。张学兵等茜雪走出房间,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纸袋子来,推给成达。

成达看见了里面的一捆现金,把钱推回去:“干嘛?你想害我呀?”

张学兵一脸诚恳:“不是给你的,当事人的一点意思,让你打点打点法官。”

成达脸色更加难看,坚决回绝:“那就更不行了。主审法官是齐庭长,他的脾气你不知道?你给他来这个,不但救不了黄又西,还捎带着把我也送进去了!”

张学兵把脑袋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老成,我知道你是大律师,清高。可眼下这种风气,哪个案子不都得打点打点法官?你不说当事人不信任你吗?他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而是你的关系!”

成达推心置腹:“老张,我办案子从来不靠关系你是知道的。况且这个案子,要是掺和进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会更复杂更麻烦!本来有希望轻判,反而被重判了。”

张学兵怔住了。

“你有没有想过,黄又西只是个转正不久的普通公务员,月工资几千块,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养外室泡小姑娘?他在乡政府做会计,这些钱有没有可能是公款?如果是公款,就是贪污,或者挪用,不管哪个罪,都三年下不来。就算强奸不成立,判他入狱也没问题!你自己想想吧,更何况他的这个强奸罪,基本上是成立的。因为就算他和那个姑娘之间以前有暧昧关系,但是只要案发的这一次当事人不同意,就算违背妇女意志,就构成强奸罪,司法实践中这种情况很多,法院也都是这么判的。”成达一一分析道。

张学兵眨巴着眼:“如果那个小姑娘改变了证词,不再坚持被强奸,会不会就判不了了?”

成达叹了口气:“宋莉莉证词多变,但她当天抓伤了黄又西、自己上吊、她被性侵这些基本事实是变不了的。证词改变对认定是否强奸影响根本不大。如果检察院再追查她改变证词的外部原因,就像你刚才放的那种录音,根本经不起推敲。被定伪证罪一点都不难,我前些日子在掖城办过这样一个律师伪证的案子,一个一级律师就因为搞了点小动作,让当事人改变证词被判了伪证罪,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我们不能再自己挖坑自己跳。”

茜雪买了烟回来,走到门外,略有迟疑,敲门。

张学兵赶紧收了钱。

茜雪进来,换了一张笑脸。把烟给张学兵。张学兵道声谢谢,脸色难看地告辞走了。

茜雪不解地问:他好像不高兴?

成达:“老张这个人,喜欢一些歪门邪道。”

成达和茜雪再次到看守所会见黄又西。黄又西显然知道了外面有人在替他活动,一落座就用热切的眼光望着律师们,希望看到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黄又西点头哈腰地满脸堆笑:“律师们辛苦了。”

成达不理睬他的表演:“黄又西,马上要开庭了,我们有些事再向你核对一下。”

黄又西:“我老婆好吗?”

成达不接他的话,按照会见提纲发问:“你借给宋拴柱的一万块钱,哪里来的?”

黄又西惊愕:“怎么想起问这个?这跟强奸有什么关系?”

成达口气生硬:“关系太大了,你必须跟我说实话,否则,你得自己承担不利的后果。”

黄又西只好承认:“是我从镇政府拨给下面一些村庄的水利工程中挪用的。我不是被逼急了没法子吗?宋拴柱是个老财迷,出事之后又扣了我一万块,我就那么点死工资,哪有钱让他讹诈,多亏张所长帮我要了回来。他借的那一万元,借条让他毁了,我正愁着怎么填窟窿呢。”

“我建议你给你老婆写个条子,借钱退赃吧,否则,加上贪污罪,你五年出不来。”

成达电话响了,小闲来电话。

电话里小闲说:“张学兵正带黄又西的妻子在所里,黄又西挪用公款的事发了,镇政府查出了这笔账,通知他妻子还钱,如果不还,就去检察院报案。”

成达把电话内容告诉黄又西,黄又西一听急了,只好写退赃信。

黄又西的妻子和张学兵正在等候。成达和茜雪回到律师所,拿出黄又西的信对他妻子。

成达说:“你还是还款吧,黄又西挪用的钱到现在为止还差几天三个月,过了三个月想退都不行了,都得按犯罪论处。”

黄又西的妻子又哭又闹,一会儿骂黄又西,一会儿骂宋莉莉是狐狸精,勾引男人。

闹够了,抹着眼泪找亲戚朋友筹钱去了。

黄又西强奸案正式开庭。

审判长齐天胜宣布:“本案不公开审理。”

因为涉及隐私,没有旁听者,只有三个法官和书记员,两个公诉人和两个律师,小闲作为实习生兼任书记员在做记录。

被告席上站着黄又西。

案件审理了一天,进入法庭辩论阶段。

审判长齐天胜:“经过一天的审理,法庭调查阶段已经结束,案件基本事实本庭已经了解,下面请控辩双方最后陈词。”

女公诉人高颖:“被告人黄又西违背妇女意志,强行跟受害人发生性行为,构成强奸罪。但是鉴于被告人能够认识到自己行为的违法性,积极赔偿受害人的损失,本院建议法庭可以考虑从轻处罚。”

审判长齐天胜:“辩护人还有什么意见?”

成达发表陈词:“鉴于黄又西确有撕烂受害人内衣,强行跟受害人发生性关系的行为企图,辩护人对公诉人对案件的定性不持异议。但是需要强调的是,黄又西的强奸受害人的主观愿望不明显,如果没有跟受害人存在那种特殊的暧昧关系,不会有撕毁对方内衣的粗暴行为,因此将这种行为认定为强奸行为的外部特征,似乎欠妥。其次,受害人虽然不愿意跟被告人发生性关系,但是没有外来的因素干扰(受害人之父的破门而入),受害人不见得对与被告人性关系的完成持坚决的排斥态度。”

成达发言让公诉人感到费解。

女公诉人口齿凌厉:“你说来说去,无非是想说被告人不想强奸,受害人也不反对被奸。事实是这样的么?”

成达一一拆招:“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那么分明,那么清晰,这中间还有一些模糊的中间地带。这就需要法官运用自己的智慧而不是僵死的法条来裁决复杂纷纭的各类情况。”

审判长齐天胜不想让成达在法庭上上课,就直接拦住:“你对本案有什么建议?”

成达愣了一下,只好守住话头,表态说:“请合议庭根据本案的特殊情况,对被告人免于处罚。”

高颖:“想什么呢!”

审判长齐天胜:“你作为律师站在被告人的立场这样发言,我表示理解,但是法庭更要考虑被告人行为的社会危害性,考虑受害人权益的保护和社会秩序的维护,你的意见我们会慎重考虑,现在休庭十分钟。”

休庭阶段,大家都没有离开座位。

小闲对成达和茜雪说:“这个案子没劲儿,我早说过,都是荷尔蒙闹的。”

茜雪讥刺道:“我以为你有什么远见卓识呢,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没有荷尔蒙,黄又西不精虫上脑,会闹出强奸案来?”

成达:“小闲说的可不全是黄又西,宋莉莉也有荷尔蒙的问题。”

小闲竖起拇指给成达暗暗点赞。

茜雪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成达:“什么意思?”

小闲悄声:“宋莉莉有恋父情结,她其实并不排斥黄又西,她的荷尔蒙不比黄又西少多少。”

十分钟后,法庭恢复开庭。

齐天胜当庭宣判: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6条,被告人黄又西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三年。

成达陪同黄又西家属和张学兵为黄又西办理了保释手续,当庭释放。

齐天胜对成达说,等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齐庭长在埋头写东西。成达敲门。

齐庭长抬起头:“请进。”

成达进来:“庭长,您找我?”

齐庭长给成达倒了一杯水,两人在办公桌前方的一圈沙发上坐下。

齐庭长:“我没有根据你的辩护意见判免予刑事处罚,你有什么想法?”

成达:“尊重法庭的判决。”

齐庭长笑了笑:“那是态度,不是想法。”

成达见齐庭长要跟自己谈心,就放开发表看法:“庭长既然让我说说心里的想法,我就直言不讳了。我觉得这个强奸案有些事实并没有搞清楚,这么判有点葫芦僧判断葫芦案的意味。被告人和受害人的真实关系,性侵的动机、还有这里面掺杂着的金钱因素,都没有查清楚。

齐庭长和颜悦色地:“可是法庭没有能力调查清楚案件的所有细节,让检察院撤案,退回公安重新侦查,案件的基本性质也未必能够改变,却可能生出更多的事端来,把案件搞得更加复杂。现代司法是要讲究效率和成本的,你们律师不是爱讲一句话吗,迟到的正义就不是正义。”

成达静静地听着。

齐庭长喝了口茶,道:“我听说你的名片上有两句口号,为国护法,为民请命。”

成达不好意思地:“那是当事人送我的匾额上的话,我一直以此鞭策自己。“

齐庭长站起来,给成达续了水:“想不想听我说两句?”

成达:“求之不得,洗耳恭听。”

齐庭长:“这不是两句好话,律师不过是个职业,不是正义的化身。如果你以此期许,什么事都追求完美和理想主义,你就会被带进沟里去。”

成达静静地听着。

齐天胜:“我对你是很欣赏的,你是个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工作作风强悍、认真并体现出很高的水平,是我从事法官职业以来所少见的。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你找被害人取证这种做法,以后要慎重。你可知道,这次我没有将这个案子退回去,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保护你这个律师新锐。”

成达惊愕地看着齐庭长。

齐庭长继续说:“如果我把案件退回去,黄又西挪用公款的事案发,公安和检察院就等于办了错案,这对办案人和办案机关来说是不好接受的。你去调查被害人,把被害人没有对公安检察院说的内容提交法庭,这又是公安检察院的一个把柄,他们为了捍卫自己的正确,会不会在你取证上找麻烦?”

成达很紧张:“他们如何找麻烦?”

齐庭长:“如果他们找到受害人再做一份笔录,受害人说你的笔录是诱导或者欺骗她写的,你说我们法院该信谁的?你怎么办?”

成达眼前闪过张学兵在茶室跟自己密谈并给自己钱的镜头。

闪过张学兵放录音的镜头。

成达惊出一头冷汗:“天呐,我差点犯了伪证罪?”

齐庭长:“黄又西一个有家有室的政府工作人员,诱奸民女、挪用公款,判他两年也不过分,况且他使用暴力也是事实,根据法律判他强奸不算错案。本来想判他三年,考虑到他退了脏,挪用就不追究了,还考虑到你的辩护确有一些道理,我临时给他减了一年。

齐庭长最后说:“这个案子你要好好总结一下,有很多可以学的东西,对你以后的执业有用。”

成达事后在博客上写道:

齐庭长是我在法院直接打交道的第一个法官,也是我的良师。他为人正直,对官场陋习深恶痛绝,在那个县城执业的岁月里,如果我有一些困惑,我就会去找他。那时候社会还比较清廉,齐庭长从不吃请收礼,是司法界难得的一股清流,他对我今后的律师执业之路起到了航标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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