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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浓,乾清宫内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中响起了悠扬的乐声,一群身材曼妙的舞伎鱼贯而入,跳起了除夕之夜的常规舞曲《胜鼓采莲队舞》。宫宴正式开始了。  先是太子领头,向皇帝与皇后祝福,之后便是各位藩王纷纷起身走到御前,向皇帝皇后恭祝新年,而众妃嫔在慧妃地带领下一齐上前敬祝。  般若随众人上前庆祝后便缩在自己的桌案前,自得其乐地饮着杯中美酒,观赏着殿内美人的舞蹈,偶尔和龙美人几个一起八卦一下。  当今天子一向不苟言笑,除了周王与他从小一起长大,还会开几句玩笑,其他的弟弟或子侄辈的都不敢轻易顽笑。所以酒过二巡后就不大有人上前敬贺。  皇帝远远瞧见般若与几位美人说说笑笑开心的模样,暗中咬了咬牙,这个小没良心的,自己气得要命,她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又想到,她早忘了前尘往事,也不怪她那样大方。倒是自己小题大作了。又见般若举着酒杯朝着对面一笑,他顺着般若的视线转头一看,却见朱橚也举了举杯。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小小地吃味。她即使失去了记忆,与朱橚依然要好,好象在他面前更放松自然些。  皇后见他眼睛不知瞅着什么,似笑非笑的模样,狐疑地问道:“皇上怎么了?”  “没什么。”皇帝回过神来,暗暗鄙视了一下自己,居然和亲弟弟吃这样的干醋。  “皇后娘娘,臣妾几个祝娘娘一杯。”这时几位藩王王妃上来向皇后敬酒。“娘娘这一年也是辛苦了,我们姐妹几个虽不在京城,倒也常听说娘娘的善举。”  “身为一国之母,自然要为皇上分忧,体恤百姓。”皇后忙温厚地笑语相迎几位王妃,一下转移了注意。  代王妃自持是皇后的亲妹妹,并未和那几位王妃一起上去向皇后敬酒,她在下面见皇帝独自饮酒,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代王,代王正和庆王在说笑,有些不耐地转回头道:“又怎么啦?”  “咱们一起上去向皇上敬杯酒吧。”代王妃努了努下巴。  代王从小就害怕自己这四哥,自打四哥登基后一系列的雷霆手段就越发让人怵了,一听又要敬酒缩回了头,“刚才我们兄弟几个都敬过酒,该说的话也说了。皇兄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去你自己去。”说着他屁股一挪,更往庆王的桌案去了。  代王妃咬牙切齿道:“不中用的东西,竟怕成这个模样。”  她捋捋头发站起来,拿起酒杯走到御前,“皇上,华容祝姐夫一入新年,万事如意,五谷丰登,天下太平。”徐华容既是皇帝的小姨子,又是他的弟媳,只是姐姐华仪与皇帝成婚多年,她从小叫得是姐夫,皇帝倒也不在意她的称呼。  皇帝一笑,举起酒杯抿了一口,想到徐家长子因为幽禁而死,不免心软了软,“华容,你这次回来多陪陪皇后,她心中一直记挂着你呢。”  “华容知道。”徐华容见皇帝对自己态度温和笑语盈盈,心中欢喜。  “皇上,臣妾敬您一杯。愿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徐华容身后响起。徐华容回头狠狠瞧了一眼,只见一位宫装丽人妖妖娆娆地站在那里,对着皇帝巧笑嫣然。  “你是谁?”徐华容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惊讶道。  皇帝看她一脸疑惑之色,笑道:“这位是权嫔,进宫时日不长。不怪你不认得她。”他转头对权嫔柔声道:“爱妃,这句诗是哪里学来的,真是难为你了。”  权嫔低下头羞涩地一笑,“臣妾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句话,皇上不要笑话臣妾才是。”  “朕知道你一向用心。”皇帝转头道:“来人,把这道杏仁豆腐和蒸鹅掌赐给权嫔。”他点了点放在面前的二碟子菜。  权嫔笑着谢恩。  徐华容见皇帝的注意力完全被权嫔吸引了过去,看着权嫔那张年轻而美丽的脸,恨不得狠狠抓花她,让她再不能这样媚笑出来。只是她不再是当年那个蛮横莽撞的徐家二小姐,而对方更是她无法得罪的皇帝身边得宠的嫔妃,她只能默默地回到座位上,用筷子子把眼前那碗蒸点戳得支离破碎。  她回头看了一圈,招了一个眼熟的内侍过来,“那权嫔是什么人?”  “回王妃娘娘,权嫔是高丽国王送来的几名秀女之一,去年才进的宫。”  “高丽人!”只是怎么那样象那个贱婢。她心中嘀咕着。姐姐看到这张脸只怕恨意比自己更甚。“很得宠吗?”  那内侍笑道:“王妃娘娘恕罪,这奴婢就不敢说了。”  徐华容有了分数,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内侍退下。抬起头看那权嫔,正笑咪咪地看着歌舞,那笑意分外地触目。    般若喝多了酒水,便起来要去外面更衣。桔霜见轻枝不在,忙跟了上去。“主子,轻枝去哪了?”  “轻枝怕夜里起风会冷,回去拿衣裳去了。”轻枝心思细腻,有她在般若很是放心。  到了茅房门口,般若一向不喜欢别人太过贴身地服侍自己,比如如厕洗澡这些事,她就不愿有人跟着,便摆摆手,“我自己进去就是,你不要跟着了。”  “是。”桔霜知道她的习惯,便答应了一声候在门外。  般若刚才喝的是果酒,甜甜淡淡的,和龙美人几个聊得开心便略有些多了。再加上一路而来吹了风,从茅房出来便有些头重脚轻。只是外面桔霜却人影全无。  “桔霜,桔霜。”般若轻轻唤了两声,却见桔霜从后面跑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  桔霜捂着肚子道:“主子,奴婢好象吃坏了肚子,肚子痛得要命。”  般若关切道:“要不要紧,要不我找人请大夫去?”  桔霜忙摇头,“不用了,主子,奴婢想上个茅厕就好。”一边说一边哎哟了起来。  “那你快去吧。”  “那主子你呢?要不您先回大厅,奴婢等会便来找你。”  般若见桔霜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只怕是忍得很辛苦。“好吧,你去吧。就别担心我了。”  桔霜把手上的羊角灯交给般若,便匆匆地往茅厕跑去。  般若有些苦笑不得,凭着记忆慢慢地往宴会厅走去。  大年三十的晚上,天上没有月光,星星也被云层遮住了。低矮的树丛都是些不落叶的灌木,黑峻峻的。幸好一路而来廊下都挂着气死风灯,灯光随着风微微摇曳。手上的羊角灯虽小,总还有一点微弱的光。只是风声呜呜,发出怪渗人的声音。又是一阵寒风吹来,般若不由打了个激灵,这晚上的气温比傍晚时分的确冷了许多。  远远地已瞧见宴会厅前光亮,般若紧走两步,忽然听到附近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般若不由慢下了脚步。  “是谁?谁在那里?”般若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回答。  她竖起耳朵再听,四周很安静,除了风声,只听到一点点远处的丝竹乐曲之音。也许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了一段,不防角落里出来一个人,撞在了她的身上。  般若吓得倒退了两步,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幸好她走得慢,没有什么事。只是那撞人的人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看那茜色的织缎有,白色石榴裙的样子却不知是哪位宫妃。  “你怎么了?”般若不知是什么人,她站起来,走上前想去搀扶那女子,“我扶你起来,好吗?”只是那女子没有反应。她蹲下身子,发现那被撞之人却是那何婕妤,只见她面色苍白,象是昏了过去。这时一个宫娥从边上冲了出来,。“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她抬起头看着般若,抓住了般若的裙摆。凄声叫道:“王昭仪,你为什么要撞我家主子?难道你不知道我家主子有孕在身吗?”  “我没有撞她,是她撞到我的。你弄错了。”般若辩白道。  只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听到响动找了过来,几只灯笼照了过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宫娥尖声道:“王昭仪撞到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肚子里可怀着龙胎呀。”  “我没有撞到她。”  “龙胎?”为首的侍卫听到这两个字吓了一跳。  宫娥见何婕妤的裙上沾染了一点红色,战战兢兢地轻轻触碰了一下,“血,血,血……”为首的侍卫听她叫声凄厉,不敢怠慢。一面让人看管着她们,一面命人密报皇帝与皇后去了。  般若到了此时,反倒镇静下来了。既然辩白无用,等何婕妤醒了一问,事情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没多久,来了几个太监,带着软轿过来把何婕妤扶上了轿,并将般若等人送到了附近的坤宁宫中。般若被独自关在了偏殿朝西的一间小屋子里,她听到对面的暖阁之中人们进进出出,脚步匆匆。直到这一切的声音寂静下来,她的房门才被打开。    宫娥施了一礼,“王昭仪,皇上与皇后召见。”  “好。”般若站起来,跟着宫娥跨出房门,她看了看对面紧闭的房门,心里牵挂着何婕妤,不知是否平安,便问那宫娥道:“这位姑姑,请问何婕妤怎么样了?”  “对不起,王昭仪。这不是奴婢所管的事务,奴婢不知道。”宫娥一边说着一边领着她出去。  一进主殿,只见皇帝皇后脸色都不大好看,般若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上去请了安。  皇后瞥了一眼皇帝,见他低着头拨弄手中的茶碗,便开口道:“王昭仪,本宫瞧你一向温和娴静,怎么会撞倒了何婕妤。本来倒也没什么,只是何婕妤肚子中怀有龙胎,你便是有万分不满,也不该此时与她起什么争执。”  “皇后娘娘明鉴,妾身与何婕妤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连话都不曾多说过几句,又哪里来的不满,更谈不上什么冲撞了她。”  皇后哦了一声,疑惑地问道:“那为何何婕妤的婢女一口咬定,是你撞倒了何婕妤?”  “妾身也不知她为何要这样说,只是当时明明是何婕妤冲出来撞倒了妾身,妾身也不知那婢女为何要颠倒黑白,说是妾身撞倒了何婕妤?”  “你是说,不是你撞了何婕妤,反倒是何婕妤故意撞的你?”  “是不是故意妾身不知。但妾身的确没有撞倒她。”  皇后失笑,“你觉得何婕妤会不顾自己的身孕,故意撞你,却把自己撞到小产……”  皇后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皇帝把茶碗放在了桌上。“好了。如今何婕妤还未醒,若只听她身边宫女的一面之词就要定罪也太过片面了。皇后,今日是除夕之夜,大殿上的宴会还未结束。此事便先放一放,等明日何婕妤醒了再做定论。”  皇后只得忍下心中的郁闷之气,答了一声“是。”  般若被小产两个字给吓倒,这么一撞,何婕妤的孩子竟然保不住了。只怕皇帝心里不知会怎样的失望,她抬起头看着皇帝,皇帝却根本没看她一眼。  “来人。”皇帝叫了内侍进来,“把王昭仪送回洗泉宫去。传旨下去,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宫内不许私下议论此事。”  皇后听闻这道旨意,不由转头瞧了一眼皇帝。  般若谢了恩,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那内侍将般若送回到洗泉宫,轻枝与桔霜两个早候在门口多时,见她回来,轻枝二人都松了口气。般若进了屋子,轻枝关切道:“主子,你没事吧?怎么那么一会儿工夫就出了这样的事?”  “没事,没事。你别紧张。”般若摇头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只是叫我去问问话。”  轻枝才略松了口气,“都怪桔霜,怎么会没有跟着主子的?”  般若忙拍拍她,“不怪桔霜,她肚子不舒服,是我叫她去茅厕的。”她转过头又问道:“桔霜,肚子可好些了?”  “谢主子关心。刚才好象是吃坏了肚子,现在没事了。”桔霜低着头道。  “那就好。现在没事了,你们俩早点去歇息吧。”  “主子,今日是除夕,要守岁的。现在还不能睡。”轻枝道。  “守岁?也是,今天是过年呢。不过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那主子好好休息,若要什么,奴婢们就在外面。”轻枝拉着桔霜退了出去。  等房门关上后,般若无力地靠在软榻之上,今天这个年过得可真是够呛。希望明日等何婕妤醒了,说清楚便好了。    第二日就是大年初一正旦之日,拂晓时分,锦衣卫便在奉先殿的丹陛及丹墀处陈设好卤簿、仪仗。另有四位着团花五彩绢衣的锦衣校尉手执一丈余的长鞭,曰鸣鞭者,左右分立,均面北而立。教坊司也在丹陛东西陈高奏曲的乐队,同样是面朝北。  金吾卫于殿内高护卫官,几位身着金甲的大将军从正殿丹墀一直排到午门之外。典牧所将平时豢养的骏马、犀牛与大象列队于文武楼以南。  “咚”,一名着青色衣的教坊司乐手敲响了奉先门侧的大鼓。天刚蒙蒙亮,仪式正式开始。  鼓初严,身穿正式朝服的百官开始列队于午门之外。鼓再严,百官由左右掖门入,来到丹墀东西两边,朝北肃立。鼓三严,执事官来到华殿请已穿戴好龙冕衮服的皇帝驾临奉天殿。  教坊司演奏起大气浑厚的“中和乐”。尚宝司官员手捧皇帝御玺走在皇帝前面,作为前导。  待皇帝到达奉天殿,四位鸣鞭者甩起长鞭,打出清脆的“劈啪”声鸣鞭报时,开始了一系列各级冗长的仪式。  此时洗泉宫内,般若才刚刚起来,昨夜睡得晚,早晨一下子就没起来。她记挂着何婕妤之事,只怕皇后早早来召唤,便匆匆忙忙起了床,直到轻枝告诉她,今日一早皇帝与皇后都在奉天殿接受百官的朝拜年,才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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