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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等待是难耐的,虽然自知没有做错什么,但般若在宫里等待皇帝与皇后的召见,不由有些心浮气燥起来。  与其干坐着等,胡思乱想,不如找点事做。大年初一不能动针线,般若便取出一本蔡襄的《昼锦堂记帖》出来临摹。  在绿色的洞天一品端砚上缓缓倒了些温水,拿了松香墨慢慢研开。又从玉山形的笔架上取下一支黑漆描金管的紫毫笔,沾足了墨,轻抬皓腕慢慢写起字来。蔡襄的字一向以和平蕴藉、端庄婉丽见长,随着一笔一划,一钩一捺,黑色的墨落在雪白的宣纸上,一黑一白,明明白白,般若心中那股心浮气燥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  昨天的事自己并没有做错的地方,又何必担心皇帝与皇后的盘问呢!  “主子,龙贵人来了。”轻枝进来轻声禀告。  般若点头,“请进来吧。”  没一会儿,就听见龙安宁的笑声从门口传来。般若放下笔走到前厅,便见穿一件大红猩猩毡斗蓬的龙安宁带着个丫头笑着进了内殿,安向般若福了一福,“安宁给姐姐拜年来了。”  般若回了一礼,见她一脸喜气洋洋的模样,心里倒是开怀了几分。  安宁脱下外面的斗蓬,露出里面的缕金蜀缎窄裉袄,俏丽可爱,“怎么大年初一姐姐还把自己关在宫里?要是我可真的要闷坏了不可。姐姐可有出去瞧瞧,听说今日可热闹了。”  安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虽进了宫,但她年纪小嘴又甜,心思浅胆子小,位分也不高,众人都挺喜欢她的。  般若摇摇头。“怎么今日就你一个?青秋呢?”般若问道。青秋与安宁住在同一个宫里,一向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称,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安宁撅嘴道:“陈姐姐昨夜喝多了,闹了半宿,这会儿刚起床呢,她梳妆一向慢,我不耐烦等她,所以便先来给王姐姐拜年。”  “你真有心了,多谢你来看我。”般若笑着让婢女上了些点心、果子。  安宁瞧了瞧都是平日里自己爱吃的,皱皱鼻子笑道:“王姐姐待我真好。其实是我每次来都觉得姐姐这里的点心特别好吃,特别别致。”  般若笑道:“那你就多吃一些。”  安宁咬了一口玉冻糕,“对了,王姐姐,昨日的晚宴你是什么时候走的?怎么后来都没瞧见你。”  “昨日啊……”般若刚想开口,却听轻枝进来道:“主子,皇后娘娘召你去坤宁宫觐见。”  该来的终于来了。般若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告诉来人,我换件衣裳就去。”  安宁咽下嘴里的糕点,看了看轻枝一脸凝重的神色,瞪大了眼睛问道:“王姐姐,出什么事了吗?皇后娘娘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召见你?”  般若怕吓到她,安慰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一些事,皇后娘娘只怕要问问我是怎么个情形。只是今天只怕就不能和你去玩了。”  安宁茫然地点点头,“那王姐姐,我先走了。”  安宁起身告辞,走到殿门口,忍不住回头,在门帘落下前,她看见般若的脸色还如往常一般平静,只是眉头轻蹙。  安宁回到宫里,心里还在想,这大年初一皇后娘娘召见般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喂,在想什么呢?”有人拍了拍她。  安宁回过神来,眼前站着的是陈贵人陈青秋。  “陈姐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在想什么呢,你的丫头都通报了两声你都没听见。”青秋白了她一眼,坐了下来。“你不是说去找王昭仪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她不在吗?”  “王姐姐在的。不过姐姐,刚刚皇后娘娘急召了王姐姐去坤宁宫,王姐姐说要问她点事,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皇后娘娘?”青秋沉吟了片刻,她抬起头挥挥手,让几个宫娥出去,才到安宁耳边小声道:“我刚刚听说,昨晚宫宴时出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安宁不安地问。  “听说何婕妤昨晚上出事了,龙胎也没了!”  “什么!”安宁吓了一跳,“昨日宴会前我们还瞧见她好好的,是不是?怎么会就,就……是小产了吗?”  青秋摇摇头,“我也是刚刚听说此事,据说就是昨晚宫宴后的事。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去看了,可是也没保住。”青秋踱了两步,“昨日,王昭仪晚宴后也不知去了哪里。难道说与此事有关?”  “不可能。”安宁断言道:“王姐姐怎么会去害何婕妤,她不是那样的人。”  青秋见她态度强硬,知道她性格单纯,又与般若一向投缘,便软了口气,“你别误会,我只是说她也许与此事有关,说不定她瞧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皇后娘娘才召她去问个水落石出。”  安宁这才点点头,“这个倒有可能。只是何婕妤的孩子好端端地怎么就没了呢?”她叹了口气。  青秋不知如何说服她,只是轻轻苦笑了一声。她的父亲虽然只是个六品官员,但家里姨娘却有好几个,她的母亲也只是几个姨娘中的一个,从小她看着一群姨娘如何用尽心机在后院争斗的。那些姨娘有的泼辣梗直,也有扮猪吃老虎的,有惯会煽风点火的,也有明哲保身的。而这后宫只不过是一个更大的战场。  所以当她发现了如同小白兔一样存在的安宁,才会下意识地靠近她。但她一直看不透王昭仪这个人。虽然王昭仪一直是温和无害、与世无争的模样,但以她二十余岁的“高龄”竟还能入宫为妃,本就是一件极为传奇的事情。所以昨晚的事情上王昭仪是否真的无辜她还抱着保留意见。  二人各怀心思,也没了兴致出去,却是过了个有生以来最无聊的新年。    却说般若到了坤宁宫,进了内殿,却见皇后穿着节日的吉服坐在上方,只是一脸倦色,张慧妃一身鲜亮的补子宫服,陪坐在左手打横的椅子上。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慧妃娘娘。”般若请了安。  皇后并没有赐座,般若只能站着听她的下文。皇后轻啜了一口热茶,放下手中的茶碗缓缓开口道:“王昭仪,关于昨日何婕妤被撞之事,你可有什么别的话要说?”  般若平静地答道:“妾身和昨日说的一样,昨日妾身准备回宴会厅时,何婕妤从路边跑出来撞到了妾身。如果何婕妤醒了的话,娘娘一问便知。”  皇后摇头道:“王昭仪,何婕妤已经醒了。但她说了,昨夜她与丫头好端端地走着,是你撞到了她。你还不承认吗?”  般若大吃一惊, “皇后娘娘明鉴,妾身不明白何婕妤为何说是妾身撞到了她,但妾身不敢说慌,昨日的确是何婕妤冲出来撞到我才倒下的,不是妾身……”  慧妃严厉道:“王昭仪,你真是不知悔改!何婕妤一向老实本份不会撒慌,她又有宫女为她作证,证明是你撞倒了她。枉她还为你开脱,说只怕是天黑,你是不小心撞上的。没想到,你居然不仅没有一点悔意,还抵死不认。”  皇后温和道:“王昭仪,何婕妤说你并非有意为之,只要你承认了,本宫也不会惩罚你。只是你连这个都不承认,本宫实在无法给后宫一个交待。”  般若低头道:“娘娘,妾身没有做过的事,妾身无法承认。”  慧妃冷笑一声:“王昭仪可真是伶牙俐齿,若说何婕妤故意撞你,宫中之人谁不知道何婕妤视自己肚中的龙胎如珍宝一般,她怎么可能故意来撞你,结果让自己的龙胎不保?”  般若这才发现自己好似落入了一个圈套里。谁会相信身怀龙胎的何婕妤会故意来撞自己?结果还落了胎。  慧妃转头对皇后道:“皇后娘娘,王昭仪不知悔改,看样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皇后叹气道:“王昭仪,本宫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冥顽不灵,本宫就罚你跪着好好想一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回禀。来人!”  两个粗状有力的嬷嬷进来,将般若带到门外,将她押在地上。般若两只膝盖跪在冰凉而坚硬的青砖地上,虽然隔着裙子仍觉一股刺骨的寒意慢慢地渗入肌肤。  般若心中苦笑,自己还是太单纯了,之前还以为只要何婕妤醒了,误会就能解开。谁知她竟完全颠倒黑白。而皇后只听一家之言,看样子自己不承认,皇后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只是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她真的无法承认。    寒气如针刺一般刺入膝盖,疼痛难忍,般若忽视只听门外一声,“皇上驾到。”  般若心中一喜,放松了不少。  没一会儿,皇帝与周王从门口进来了。她期盼地看着皇帝的身影,想和皇帝说明,谁知皇帝走到廊下,瞅到般若跪在廊下,微皱了皱眉,脚下私毫未停,视若无睹地进了正殿。般若心中一下子凉了三分,看样子自己在皇帝的心目中并没有想像地那么重,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倒是周王略停了停,投给她安抚的眼神,只是般若丧气地低下头,并未注意到。  殿内,皇后与张慧妃听见通报,忙站起来接驾请安。  皇帝赐了座,温厚道:“皇后,你也忙了一个上午了,怎么也不好好休息,却急着处理起宫务来。”  “回皇上,实在是事关龙裔,臣妾不敢松懈。”皇后他态度温和,一时摸不清皇帝的态度。  “听说何婕妤醒了,那你可问出了什么?”  “回皇上,何婕妤说,撞她之人就是王昭仪。”  “哦。竟然真的是她,那王昭仪可承认了?”皇帝问道。  皇后迟疑了一会,方道:“王昭仪不肯承认,仍然说是何婕妤撞的她。”  “这样!”皇帝点点头。  张慧妃见皇帝沉吟,不由气急道:“皇上,何婕妤一向老实本份,她虽躺在病榻之上,却仍为王昭仪开脱,说王昭仪应该是无心之过。谁知就是如此,王昭仪也不愿承认,仍一口咬定是何婕妤撞了她。真是冥顽不灵。”  皇帝看了一眼张慧妃与皇后,缓缓道:“王昭仪如果真如你们所说,那的确罪不可恕。只是朕刚刚听说另外一个版本。”  张慧妃瞧了瞧皇后,却见皇后捧起了茶碗喝茶,再转回头却见周王微笑着走到中间。  “皇兄,臣弟有个建议,外头天寒地冻的,不如先让王昭仪进来。”  皇上颌首,转头吩咐道:“还不快去。”他身边的内侍听了忙小跑着出去传旨。那内侍出来见那王昭仪弯着背跪在地上,忙走上前笑道:“王昭仪,快起来吧。皇上召您入殿。”  只是般若只觉得两个膝盖完全麻木了,苦笑道:“我站不起来。劳烦这位公公,能扶我一把吗?”  内侍忙走近她,般若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才勉强站起来。  “昭仪,还能走路吗?”  “让我缓一缓就好了。”般若扶着内侍慢慢进了殿内。  皇帝见了,眉头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妾身也许是脚麻了。”般若低声道。  “赐座。”皇帝低哑了声音道。见她脸色苍白,又吩咐道:“快去拿了软垫子来让王昭仪坐下。”  “谢皇上。”  张慧妃不屑地转过头,心中默默吐槽道:“装腔作势。明明是贱民出身,才跪这么一会子便装出这病西施样子来。”  周王收回关切的眼光,与皇帝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开口道:“是这样的。昨夜的宴会,虽说歌舞动人。只是臣弟一向野惯了便溜出门想去透透气,谁知竟见到一桩奇事。”  皇后见周王开口,便知十有八九是要为王昭仪开脱,并不接话。倒是张慧妃问道:“王爷见到了什么奇事?”  周王微微一笑,“臣弟想起多年前的一些旧事,便沿着湖边的小路而行。远远得臣弟瞧见对岸王昭仪提着灯笼过来。转角处又有两个女子在那里,一个坐在石凳上的就是那怀了龙胎的何婕妤,她的丫头在前面探头探脑。臣弟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忽然那何婕妤犹如疯妇一般跑了出去,直直撞倒了王昭仪。臣弟瞧见很快侍卫也来了,心想这是后宫之事,臣弟也不该多插手,就回了宴席,谁知今日竟听说王昭仪撞伤了何婕妤,这与臣弟所见实在是大相径庭,自然要说个明白,不要白白冤枉了好人。”  张慧妃也听明白了,她半信半疑道:“王爷真得见到,竟是何婕妤撞倒了王昭仪?只是这不合情理啊!何婕妤为何无缘无故要陷害王昭仪,甚至不惜伤害了龙裔?”  “这就要何婕妤说个清楚了。”皇帝冷笑道。  “皇上,只是何婕妤刚刚小产,身体虚弱得很,根本连坐都坐不起来。只怕……”皇后忧心道。  “她来不了,那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呢?自然可以说清楚吧。”皇帝话中带着三分寒意。  “那臣妾这就让人唤翠喜过来。”  “不用劳烦皇后了,朕已命人去带人了。”  皇后微微色变,“皇上是不信臣妾会禀公处理吗?”  “皇后一向沉稳,管理后宫也是井井有条,朕怎么会不信任皇后呢?”皇帝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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