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庭霜入庆国候府已过了几日,宫里的两位教导嬷嬷每天都来向庭霜请安,教庭霜一些礼仪。但由于前世庭霜在宫里待过,又主持过蜀地景王府的事宜,礼仪也是不用多教的。所以两位嬷嬷倒也实趣,并不在庭霜处多逗留。 九月初七转眼就到了,这是前世庭霜一生定格的时间。今年的九月初七,京城天气倒好,秋风未起,天干物燥。 午饭后,庭霜就叫丫环们搬了个躺椅放在小院前的天井里,自己躺在上面,小憩片刻,晒晒太阳。 突然,只听得“噔”的一声,面前的太阳就被什么东西挡着了,庭霜睁开眼,只见面前站了一个人,一个男人。身形高大魁梧,但背着光,看不清真容。庭霜倒不惊慌,眯着眼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耳房里的奶娘听见了声响,赶忙出来,见院内站了个男人,立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小姐的闺阁?”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庭霜道:“你突然出现在林琅身边,不当面核实一下,我不放心。” 庭霜适应了光线,定睛看了看眼前人,辨认出竟是长大了的寒月。他比小时黑了点,也高了许多,长得没有小时候精致,却多出一丝粗犷的味道来。庭霜心里有点吃惊,与外男擅会,在庭霜这个敏感的时期其实是极不妥当的行为。加之寒月的到来,并不是来寂旧的。毕竟现在自己名义上还是江临雪,而寒月对江临雪而言仅是陌生人。 庭霜站起身来,寒月便向后让了让,与庭霜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庭霜对他行了个常礼,尽量用礼貌而生疏语气问道:“公子有礼,公子认识淑妃娘娘,即是小女的贵客。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寒月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然后潇洒的挥了挥手,说道:“别玩这虚的,我喝了,叫你的人倒杯滚烫的茶来我喝。你不请我进屋坐坐?”说着就绕过庭霜往屋里走去。 庭霜心中一惊,这语气、这动作、这神态,与小时候寒月对庭霜说话时的样子一模一样,看来这小子来者不善,得小心应付。想着,也跟了上去,进入内堂。 庭霜见寒月坐在客坐在,并不客气,她也不好驱赶,只得叫丫环们来奉茶。 庭霜坐定后,问道:“公子是随性之人,临雪佩服。但小女不日便要入宫,公子如此行事,如目的是坏人清誉,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临雪一条生路。” 寒月见丫环奉茶而来,端着,喝了半杯才道:“你是真不认识我,还是装的。” 庭霜谴退了丫环,才回道:“小女从未见过公子,莫非公子见过小女?” 寒月笑了笑,回道:“那得看你是谁了。你要是叫江临雪,我就不认识。你要是叫别的什么名字呢,没准我们还真认识!” 庭霜心中一惊,稳住心神问道:“公子此话何意?临雪不知?” 寒月道:“你可知我是谁?” 庭霜回道:“小女不知。” 寒月道:“裴寒月。” 庭霜故作惊讶的起身行礼道:“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见过裴将军。” 寒月道:“不用如此客道。即便你初次见我,但我与你主子林琅是自小的情谊,她认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庭霜却推道:“不可这么论的。小女子可不能高攀。” 寒月说:“你坐吧,到底你是主,我是客,哪有客人坐着,主人站着的道理。我来不过是求证一些事情,求证完我就走。你也不用如此防备于我。” 庭霜看着寒月,面露不解。 寒月继续问道:“你可知我是干什么的?” 庭霜答道:“将军说笑了,小女子虽身在深闺,也知道将军的威名,西南军的大元帅。” 寒月笑道:“要只是这个事,当是人人都知道的。但我却不至于干这个事。我本人也是大内暗卫的统领,你可知道?” 庭霜答道:“这个小女子却是不知的。” 寒月道:“一旦有人接近皇上,并我们这几个与皇上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我这个暗卫统领就都要查上一查的。一是要小心提防有敌方来人,二是要防止有人图谋不轨。” 庭霜应道:“身在帝王家,小心点是应该的。” 寒月继续说道:“所以你既然出现了,又在皇上和林琅身边,我就必须要彻底的查一查。你猜我查出了什么?” 庭霜心里暗道“不好”,但面上只能故作镇定的答道:“裴将军查出了什么。” 寒月笑道:“你倒是不紧张。我派出去的人,去了金陵,也到了候府,给我的报告,我仔仔细细研究了三天。得出了个结论。” 庭霜没说话,等着寒月的下文。 寒月正色道:“我的结论是,你绝不是江临雪本人。” 庭霜笑道:“我不是江临雪,那我是谁?” 寒月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绝不是江临雪本人。虽然我查了一圈,也没查出你何时被调包,但你绝不可能是江临雪。我报告上的江临雪长像应与你一样,但性格却大相径庭。她应该是个胆小懦弱、体弱多病、内向害羞、没什么主见的人。因为常年体弱多病,宁王府并没有人单独教过她礼仪,她也从未接触过宫廷之事。但她入宫不久就掉入湖里,在掉到湖里之前,一切好像都挺正常。可是掉完湖之后,这个人就变了,变成了个谨小慎微、世故圆滑、处事老道、极懂宫中生存之道的人。你是当事人,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变的?” 庭霜笑道:“落湖之事之于我算是人生一大变故,在大变故之后,性格有所变化,不是人之常情吗?” 寒月也笑道:“哦,人之常情。你可知这江临雪最爱什么?” 庭霜未答。 寒月笑得更得意了,说道:“你当然是不知的。不过我知道,这江临雪写得一手好簪花,绣得一手好苏绣。不仅如何,候府众人的生辰,她人虽在金陵,送出的寿礼多半都是她自己绣的。前年候府夫人六十大寿,江临雪就送出了自己花了一年时间绣出的双面绣——百鹤图。你说你是江临雪,来,绣架就在你书房,上面还有一个半成品,绣两针给我看看。” 庭霜却是没注意到这候府小姐是个书法和刺绣的高手,但就算注意到了,以庭霜现代人的思维,也不可能去练习这两个本领。看来如此是瞒不下去了。但好在寒月只是疑心自己的身份,却并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只得编个谎了。 所以庭霜说道:“将军所言有理。临雪确实不会这些。但我只知自己是临雪,我一醒来,人人都告诉我,我叫江临雪,是这个庆国候府的五小姐。我也没有其他的记忆,所以我就只能当这个五小姐。如果将军知道我不是五小姐,而是别的什么人,请将军示下,小女并不敢冒充候府嫡小姐的。” 寒月细细打量着她,想从她的话中找出破绽,但她的说法也不是不可能。失忆,当真如此之巧,一个失忆会使人性格大变。为了确认江临雪的身份,寒月命人特意从金陵请来宁王的老仆来辨认。结果出乎他的意料,那两个老仆一口咬定,这长像的确是江临雪本人无疑。连身形也是一样的,只是比在金陵清减了点。 本来寒月以为,是有人易容,昨夜他派暗卫中最精通易容的高手潜入候府,对江临雪进行了全面的检查,暗卫表示江临雪并非易容,而是天生长这样。 同时,按照料江临雪的老仆的描述,江临雪左脖子头发后有一颗极不明显的红痣,等闲外人皆不知的。昨日验时也是有的。这样同样的人却性格大变的情况,在寒月此生的调查中只见过两人,一个是江临雪,一个就是他的阿姐——陆庭霜。 当年刚接王府暗卫总领一职,出于好玩,他将身边人都调查了一遍,而陆庭霜的调查结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调查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阿姐,但阿姐和陆庭霜却实实在在是一个人。阿姐也是在一次落水后性格大变,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 当时陆家被抄检时,寒月就知道阿姐不会求情,因为她根本有可能就不认识陆家的人。寒月当时觉得阿姐是借尸还魂之人,但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他没有勇气去探究,尤其对象还是他最尊重的阿姐,他不敢。 但这次,他想他必须来,他抑制不住心中澎湃的念头,他的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如果是阿姐又回来了呢?如果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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