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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先生,如果别人问起,我能告诉他们您是我父亲吗?”  “父亲?”先生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但是很快便闪过去了,“不,我不是你的父亲,莉莉。”  我怅然若失,还没来得及伤心呢,只听先生又说:“叫我流白吧。”  这是第一次听到先生提到他的名字。  ——然后我以目前为止最好的演技,演绎出了自己的无知无觉。  我一如平常地仰视先生,甚至还天真烂漫地拉了拉他的衣角:“那么先生,我可以要求一个告别吻吗?”  先生不动声色,俯下身完成了我要求的流程,冰凉的触感在我的额头一触即走。  在转过身的一瞬间,我脸上还扬着喜悦的微笑,因为我知道,要骗过先生这样聪明的人的话,我首先要骗得过我自己。  流白?流?  流金?  在快要拐角的时候我之前还在麻痹状态的心脏忽然猛跳起来,几欲突破胸腔。  不一样的发色和眸色,却用着同样一个在这里显得罕见的姓氏。  ——这意味着什么?  我苦笑着展开被自己捏得发白的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又尽量自然地拉开大大的笑脸,夸张地给还在注视我的背影的先生挥了挥手“作别”。  先生的脸已经远得我不足以看清,此时太阳既升,黑伞下的先生像一片犀利的暗影之刀,突兀地切开了光。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安慰着惊惶不定的自己。  能第二次烧死流金,并且在流金奋力灌入给我的“失忆药水”里恢复过来,那么我一定能从先生的黑伞下逃出。  一定!    一个被隐性地“羁押”在学校的小女孩,想要靠自己从这个封闭式的寄宿学校逃出去——这可真是天方夜谭。  我试过很多次,而显然,门卫做出了他最称职的举动——把我抓回去并且告诉班主任。  紧接着,我的“家长”便被请来了。  我看着先生,庆幸自己不是一只猫——不然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炸起的毛,一定很容易就暴露了我的心情。  我偷偷地瞟了几眼,却挫败地发现:想从先生一张古井无波的脸上钻研出什么表情,难度堪比逃出学校;而相较而言,在老师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倒反而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了。  我们的班主任——伊莎老师,她常年戴着啤酒瓶厚的大框眼镜,酒红色卷发即使被发圈盘起也杂乱无章、毛毛躁躁。就像它主人的性格一样。  伊莎老师看了看先生:“白……流先生?”  先生面无表情地纠正:“流白。”  伊莎老师的眉毛十分跳脱地跑出镜框的遮挡范围,高高翘起:“噢?我记得我叫来的是莉莉的父亲和母亲……”  先生依然是面无表情地解释:“单亲家庭。”  伊莎老师扶了扶眼镜:“啊,非常抱歉,流白先生,我不知道……那么,我们来谈谈莉莉屡教不改的逃课行为。”  先生表情冷漠,眼神轻转,落在我身上。  我的本能让我几乎在一瞬间就露出了一个无辜得不能再无辜的表情。  “老师,我想您是不是搞错了。”先生不笑的时候总是这样鬼影森森,“莉莉可不是那样的坏孩子。”  像是某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当我听到自己的名字,我那故意偏开的视线就是忍不住去寻先生的眼睛。  而在我们终于对视的一刹那,先生忽然笑了起来。  当真是春风拂面。  “不是吗?我的小莉莉。”   ——却端的让我毛骨悚然。    “失忆药水”,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从它的作用里恢复了过来,毕竟我的确被它控制了走过好几条街那么长的时间。  突然间恢复记忆的我,一时间相当的迷茫,就这样站在马路中间,竟然忘了自己正在过斑马线。  ——要不是一个过路的好心人急速奔跑,把我提起来带过马路,我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我的上帝!这实在是太惊险了!!小姑娘,你没事吧?”那个人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而他褐色的眼珠,我一抬头就能看得见。  “没事……谢谢您,先生。”我本色出演何为“懵哔”。  “小姑娘,你的监护人呢?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在马路上逗留呢!”那个好心的先生有点愤怒的询问,可是我要怎么回答他?  我的监护人被我烧死了?  ——那我恐怕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警cha局,呃,或者精神病院?  “我不知道……先生,我的爸爸不要我了,他去了……”我揉了揉眼睛,想起之前他脱口而出的那句惊呼,“天堂。”  “噢,我很抱歉……但是,孩子,你不应该因为这个……”这个好心的先生拍拍我的背来安抚我,却没想到听到如此意外的回答,“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小姑娘,你还有别的亲人吗?你的……母亲呢?”  我摇了摇头,擦了擦流出来的鳄鱼的眼泪:“没有母亲。我……只有爸爸……现在,爸爸也没有了。”  那位先生沉默片刻,似乎在为我感到忧心,忽然出声:“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  我犹豫片刻:“莉莉,先生。”  那位先生温和地笑了笑,摸了摸我的头顶:“这样吧,小莉莉,我知道离这里最近的孤儿院,我先送你去那里。”  我示弱的动作一僵,心里却知道这是最正常的反应,所以也不见得多么失望。  不过这位先生却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最近一年我有工作要忙,会不太方便;而明年,我要去另一个国家,如果你愿意跟着我的话……”  “这是我的名片。”好心的先生递给我一张小纸片,“在这期间,有任何问题,你可以打给我;不论你打电话没有——明年,我离开之前,都会来孤儿院找你的。”  我怔怔地捏住,险些被锋利的棱角划伤手指。    我该谢谢我自己,不论在怎样的糖衣炮dan下,都坚定地为自己留了这样一条后路。  那次“家长会”之后,我非常老实,不再做这般自毁前路的举动,也乖乖地参加每周周末和先生约好的“公园日”。  ——只是心情不那么期待罢了。  自从知道先生的姓名之后,似乎之前觉得奇怪的地方都得到了佐证:先生越来越冰凉的体温和呼吸,力气特别大的手臂,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多余情绪的眼睛……  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肉山仓鼠”的特质靠上去,除了体型、畏光和做得一手好甜品的手艺。  ——这难道是“肉山仓鼠2.0版”,却有了新的“缺陷”?  那也说不定。  只是我总觉得甜品的手艺应该和流金可怕的“实验”没什么关系——倒是和我,或者说,我很像的那个人——有些关系。  之所以开始确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是因为在我知道先生的姓名,先生也知道我的举动的原因的情况下,先生也依然和我心照不宣地继续扮演“表面父女”。  ——那个人一定很特殊,我一定和她/他有什么共同点。  那个每次在“公园日”就会刺痛我的两个问题——为什么是我,先生在看谁——它们的答案似乎有迷雾重重笼罩,叫我摸不着。  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拼图,就缺了最关键的两块。  一个是“流”这个姓氏,一个是“另一个我”这个人物。  哦,当然,现在只差最后一块了。    我没想到离开先生之前,竟然能得到他本人的帮助。  ——这不是一个愚人节玩笑,而是事实。  那时候,我都已经在垫着高椅的情况下摸到了那个电话,正准备按着名片上的数字打出去的时候,我的身后一凉,抬头时就看到先生的手从我背后伸过来,按掉了电话。  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愚蠢地捅破了窗户纸,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  “莉莉,莉莉,莉莉。”先生喟叹的语气离我脖颈很近,我能感觉到冰凉的气息的喷洒,“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在被孤儿院的孩子欺负的时候,我没有哭;在科尔夫人惩罚我三天三夜不吃饭不喝水的时候,我也没有哭;在流金拆掉绷带,又抓我回去继续抽血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哭。  而现在,我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就这样奔涌而下。  我现在的高度能让先生不用弯腰地举起,迎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惩罚。  先生轻轻地在我额头吻了一记,用平常那样镇静的语气说:“嘘,不要哭,我的莉莉,你没必要这样伤心的。”  泪水模糊了视线,平日里就看不明白的先生在泪水蒙蒙中,让我更拿不准他的表情是怎样了,不过我却听出来他的声音并没有真的那样平静。  “先生……?”我试探地叫了一句。  “我在的,莉莉。”先生把我抱紧,这是第一次他用这么靠近心脏的姿势拥抱我。  我注意到他的心跳,异常微弱,要不是我贴得这般近,根本就不会觉察出。  ——是流金试验的结果吗?我忍住发问的冲动。  “莉莉,你不要再回来了。”先生没头没脑地说着,我却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不要再和孤儿院有关系,不要被别人欺负,不要不好好吃饭……”  我眼泪没有停止的趋势,却鼓足勇气打断了他:“先生,那个我很像的人,是谁?”  先生的手微微用力,我却感受到了差点被压碎的力气,好在先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松了松手,却依然压着我紧贴他的心脏。  不想让我看到你的脸吗,先生?你是不是露出了什么失控的表情?  ——可是我想看到。  我的心声先生当然没有听到,他怎么可能听得到呢?所以他只是沉默。  “没关系的,先生。我也不是真的很想知道……”我扯着脸皮做出一个不成功的微笑,打破尴尬的沉默。  “不,莉莉,你说错了。”先生的声音竟然有一些哽咽,很快一滴眼泪就落在我头顶,为我证明了这一点。  “不是你像她,而是她像你。”先生说,“但是没关系了,她已经不在了——所以莉莉,你要更加小心。”  “更加小心。”先生咬住字眼,“非常的……小心,知道吗?”  她?女孩吗?  小心?小心什么?  我没有追问,因为先生已经为我拨通了电话,并把电话放在我手上:“告诉他,你要和他一起离开这里。”  “……就今天?”我拿着电话的手颤抖起来。  “就今天……”先生的下巴在我头顶眷恋地蹭了蹭,“就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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