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介绍一下,莉莉,我的名字就像名片上写的一样——不过你可以叫我尚恩叔叔。我是一名科技人员,有稳定的工作和工资。现在是要出差到我们将去的国家,应该会待比较长的时间。” 我听着好心先生的自我介绍,不发一言,和好心的先生一起乘着飞机,全身心的都是“再一次”失去父亲式的伤心。 ——不过这次是本色出演罢了。 “我已经为你办好了手续,你只需要安心读书,努力拿到奖学金就行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值得我这样的投资。但是别担心,莉莉,我不需要你的回报,我知道你失去两次父亲之后的心情,所以,我不会扮演你的父亲——如果你愿意,把我当做你的朋友亦可。” 自称尚恩叔叔的科技人员…… 身为科学家却信仰者上帝?我觉得这个比姓“流”的先生帮助我逃跑一样荒诞。 我满不在乎地听着,偶尔虚弱地冲他笑笑以示回应。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其实也不算很快,毕竟我从头到尾都听着好心先生的絮叨。 恕我直言,先生才不会这么吵呢。 先生总是很耐心地教我“正常孩子该怎么做”,淡定地看着我撒娇或撒泼,安静地做甜点,认真地检查我的作业,有恒心地带我去公园…… ——不,我已经没有先生了。 我忍不住责怪自己,之前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浪费时间和先生貌合神离地冷战?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我们之间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道别? 流金抽血的时候我都忍住、都没有跑掉,就为了稳定的“家庭”的假象——而现在的我在做什么?因为察觉到那个姓氏带来的一种可能,就果断地推开了一直爱着的先生吗? 等等,爱? 我看着窗外,云层在飞机之下,蒙蒙的看不清。 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所以可见我选择的人是我自己。 没什么可后悔的,我告诉我自己。 自己选的路,跪着我也要走完。 贵族学校?我站在尚恩叔叔安排的学校门口,感叹这个新的国家真是浮夸。 不知道有没有“贵族”孤儿院这种说法呢?——哦,我忘了,贵族怎么会去孤儿院呢? 我冷笑,又很快收好表情,自己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新的人设;当然要和在先生面前不一样了啊,毕竟我不想一直活在“先生”两个字之下。 让我猜猜…… 那两个字,连带着它代表的那个人,在日后,必然会渐渐地模糊不清、失了真…… 最后,只剩下一把黑伞。 ——一个荫庇着我的牢笼。 尚恩叔叔,那个科技人员,比我想象的还要忙;即使是我难得的回“家”的周末,他也不见得一定在家。 他甚至不会接我回家。 ——好吧,现在我似乎越发明白那句“我不会扮演你的父亲”的意思了。 但是无所谓,我自己能好好的。 有吃有住又有穿,孤儿院的小莉莉的“野心”就得以满足了——除此之外还奢求什么呢? 一个学期过去,那个尚恩叔叔就留下了离开的字条,通知我他有急事离开,让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好好学习以及交朋友上,不用太牵挂他。 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他哪里值得我牵挂了。 好吧,至少学费他还是要给的,有钱的都是大爷。 但是我该怎么解决眼前这几位“大爷”呢? 我看着眼前这一堆逐渐围拢的、意识到我格格不入的同龄人,依稀间回到了孤儿院。 ——嘿,我明白了!谁说“贵族”不会去孤儿院的? 这个学校不就是一个“孤儿院”嘛。 只不过有了更加昂贵的包装纸罢了。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有趣的日子寥寥无几,无聊的时间比比皆是。 我不知道现在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得过且过”是我现在的状态。 ——不然呢?我这样的“身份”和“地位”下,在别人看来,我有书读就是不错的了。 当然,得到奖学金是我继续读书下去的唯一办法,而天知道,我只是需要找到一个目标罢了,因为那个“好心人”自从上次说有事离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真正的善良是不会被挥霍的,只有莫名其妙得来的恩惠才会”——这句话被伊丽莎白嬷嬷说过无数次,我现在才开始认可这个真理。 那就这样吧,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 我收回看向窗外飞鸟的视线,开始盯着绿色的黑板,赶紧记录新的笔记。 ——用脑子打败那些“昂贵的孤儿”,是我新的游戏。 过年,是这个国家的某种传统,头一天的晚上,大家会放烟花。 我趴在窗台上观望,回头一看屋里,黑漆漆的就我一个人,格外的冷清。 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要不,还是出去逛逛? 我把外套穿好,戴上围巾和手套,就出了门,却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想起,呃,我忘记带钥匙了…… ——显然一会儿也不会有人给我开门。 算了,反正楼层不高…… 我已经走到了楼下,默默看了一眼家的窗口。 嗯,幸好刚才看烟花之后我也忘记关窗了。 这叫什么?“上帝关上你的门的时候总会给你留一扇窗”? 那我就是上帝本人了。 我笑笑,往烟花盛开的方向走去。 真希望不要遇到我的同学,今天我的心情可不那么美妙,万一崩了人设怎么办? ——那可是件麻烦事。 我的乌鸦嘴还不是一般的灵验,我这运势,是不是需要入乡随俗去烧点香拜拜了? “哈哈哈,你看那是谁!”远处的人偶然一回头,竟然是班上的瘦高个儿——竹竿儿。他笑得东倒西歪,把身边正在点火的四眼天鸡扯了扯,“看吧,田鸡!我就说今天出来放烟花会有收获!” 四眼天鸡也转过身来,之前点燃的细长烟花棒“嗤嗤”地在冒出火花。 我分神看了看,还挺漂亮的。 ——原来小火花看起来,比熊熊烈火更有美感啊。 “哟,原来是穷光蛋。”四眼天鸡傲慢地扶了扶他紫色的镜框,眼睛不屑地在我身上扫视,“我倒没想到你还有买围巾和手套的钱!” “这不过是好心人的赞助罢了,我知道你们瞧不上的。”我勾了勾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瞧不上?我们根本不想瞧!”竹竿突然推了我一把,我顺势往后坐倒在地上,“真不知道你这个被捡来的穷鬼怎么进入我们学校的!真是污染空气!” 远处的胖墩被我们的动静吸引过来,跑起来的样子就像从地上滚过来的橘子:“嘿,你们在玩什么?算我一个!” “你看我们在玩什么?”四眼天鸡抓了抓头发,这使得他的造型更加贴近他外号的最后一个字,“好啊,加入我们吧。” “别这样。”我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表情变得兴奋起来的几位“歹徒”。 ——显然我的拒绝被他们忽视掉了。 好吧,好吧。我默不作声地看着四眼天鸡扔掉刚才的小火花,从口袋里拿出了手上的棍状物,一边露出诡异的笑一边斜睨着我。 “知道这是什么吗,穷鬼?” 喔噢,看起来不妙? “哈哈哈,跑啊!小兔崽子!”竹竿惊声尖笑。 原来礼花冲到身上的时候,还是挺疼的。我拔腿就开始快速奔跑,他们人手一根礼花,像拿着枪之类的热武器一般瞄准我。 ——真是恶劣的爱好。 我灵活地跑向附近的住楼,穿梭在楼与楼之间,试图用建筑物来阻挡他们的靠近,但是这没有凑效,顶多让他们更难以瞄准我,而获得了更多的乐趣。 不仅如此,慌不择路的我在第四次转过眼前的这个弯之后还发现,这是曾经靠着围墙修起的小吃街,不过因为过年的缘故,大家关门歇业,家家窗户紧闭。 换句话说,这里已经是个死胡同了。 ——上帝现在才关上了窗? 我转过身,三个端着礼花的小子正在一步一步逼近,手上的礼花仍在喷S出灿烂的花火,当砸在我身上的时候,衣服小面积灼焦的轻微味道散发出来。 幸好我比孤儿院的时候穿的更多了。 五……我双臂抬起护住脸,忍着这种冲撞的疼痛,脚下却一动不动,站得稳稳的——就好像退一步就是我认了输。 四……三根礼花几乎没有间歇地冲过来,我的心里却在冷漠地倒计数,灵魂游离身体之外般的冷静。 三……我在他们嘲笑的声音里辨别着他们方位,脚下开始慢慢地移动位置。 二……三个坏小孩的礼花自然而然地随着我的移动,微微调整着方向。 一。 就是现在! 我在礼花喷S的一秒间隙中,飞快地往他们的方向一扑,以从来没有过的快速、手脚并用地蹬着地面,往他们的背后逃跑。 “嘿!你在干什么!瞄歪了!”最先反应过来的四眼天鸡在我背后大叫一声。 “噢!”竹竿迅速回答的声音。 然后…… 是礼花打到什么金属上的声音,是金属的罐子倒地的声音,是什么突然爆zha的声音。 而那时候,我已经跑远了,我只听到最后一声爆zha。 ——小吃街最不缺的是什么呢? 这些小屁孩应该多多走近平民的生活“考察”才行啊。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千疮百孔,但所幸没有燃起来的羽绒服和防寒用品。 ——真遗憾,现在我没有围巾和手套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