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他不可能这么容易地葬身火海；于是在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完全生不出什么“喜出望外”的情绪。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这就导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过于平静，以至于眼前的人本来是出于恶作剧而分外喜悦的表情，倏尔就晴转阴。 ——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在这张“脸”上看出他的表情的。 “不必怀疑我的‘欣慰’，大多数时候我都能很淡定的。”我用难得的耐心解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寻常的孩子了……” 不然也不会趁夜找到了这里——这孤儿院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待得下来的——而且说真的，我已经打破“遣返”的最高纪录了。 科尔夫人倒是蛮开心，连带着看我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流金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遣返我的，这意味着流金不能要求退款（尽管我觉得他也不在意这点钱）——所以科尔夫人不仅节约了我这一阵子的伙食费，甚至还可以通过“再次卖掉”我，而多挣一笔。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熟知孤儿院人迹罕至的小道，天色沉沉，可我依然能够轻车熟路地带着“去而复返”的新朋友走向了被大家谈而色变的枯井。 ——这腐朽的味道真难闻，不过周围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流金接电话的时候我曾听到过——在你还没来‘那里’之前——我也是这样‘偷听’到流金的电话，然后认识你的。” 出乎意料的是，发出声音的竟然是机械音。 我看着他手上的平板亮了起来，把这个家伙照得更可怕了。 我注意力被转移开：“厉害啊，不仅逃出来了，还有心情把这个也摸出来了……其他的‘你’呢？” “你给了他们解脱。”大个子抽空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敲字，“但对我，你放水了。” 我望天：“啊，可能吧……” “明知道可以逃出来的情况下，以我的求生欲根本做不到在那里等死——这是你预见到的吗？” 虽然是问句，但是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笃定的眼神。 这次的实验得到了我们喜闻乐见的结果。 不仅年幼的男孩可以发出声音，连更大一点的男孩在断掉的手臂处都生出了新的骨头。 本杰明看着那两个孩子的眼神一时间非常狂热，我都要怀疑他要扑上去了。 “嘿，冷静点，本杰明。”我捻起他的衣角往后面拖了拖，“你现在的状态让我很担心你能不能承受下一个进展的推进——还是说，你本身已经满足于此了？” “不，不是的——莉莉，莉莉！你看，这是突破性的新进展啊！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兴奋呢！”我相信要不是西装革履限制了他的行动，他一定会开始手舞足蹈，“莉莉，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真是天才的猜测！你应该兴奋起来的——你值得享受这个成果带来的喜悦啊！” 我：一想到在我学龄前的时候流金那个死、变、态就差不离研究到这一步了，我就一点也TMD喜悦不起来。 “好了，我觉得作为人类的你应该更加懂得孩子的正常心态——那就劳烦你赶紧和还在懵哔状态的他们说一下情况吧。”我捏了捏眉心，“另外，这两个孩子我们还需要后续的观察……” “啊，那很容易，像上次那个……呃，‘草莓’一样，让车运回去就好了。” “本杰明，你的‘敬业’值得鼓励，但是可不可以更严谨地思考……如果带回你住的那里，难道要和‘草莓’关在一起吗？——这两个孩子是有理智的，如果是关在一起，搞不好会出什么事情——这不利于你的监管啊。” 就算他家多得是地方，足以让这几个人被分散的关着……前车之鉴，这依然不是一个好选择。 本杰明显示出了动摇，我面无表情又做了补充：“还有，你觉得阿福会怎么看？” 本杰明：“啊对，我另外想办法！” 我：…… “冷静了？那就去做‘心理疏导’吧，本杰明。”我转身就要走人。 “哎莉莉，等等——”本杰明长腿一跨，又站在我面前。 我被一片阴影笼罩，习惯性地把他往更远处戳了戳，本杰明顺从地退后几步，让我得以看到他的脸。 “你觉得……把他们送去你工作的那个教堂孤儿院里面——这个办法怎么样？” 哈？？ “别再纠结别的了——我想现在的问题，是你该不该在孤儿院住下。”我的视线里除了眼前这一块儿小小的平板照亮的区域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我不由自主地盯着有光的地方看，“这里白天没人来，晚上更是不会有人来，很适合你藏身……” “我有别的地方可以待。”大个子却十分果断地拒绝了我的提议，“我只是来告别，不管是对谁，以后我们最好还是别见面了，可爱的小莉莉。” 我稍微惊异地看着他，他似乎是笑了笑：“终于看到你的这个表情了——虽然晚了几分钟。” “你真要走？那以后你怎么办？”我忍不住问。 “总会有办法的，这个世界很大，一定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再漆黑夜色中默默地回想了一下他的样子：“我不想打击你，但这是事实——我所见到的‘正常人’里没有像你这样……魁梧的。” “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不是吗？而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类’了。”大个子倒是很乐观，“莉莉，很高兴在这样的‘末日’来临时，还能认识你——尽管过程不那么愉快——莉莉，你很特别，希望有一天，你也可以找到你的同类。” 我忍不住搓了搓光luo在外的手臂，嘶，好肉麻的话…… 而且干嘛在“人类”之后说“你很特别”啊！ ——搞得我像不是个“人类”似的。 总之，我的“肉山仓鼠”朋友离开了，哎，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遇到他。 我在腐臭的枯井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然而对我而言，尝得最多的不就是离别的滋味吗？ 我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本杰明的“神特么孤儿院”建议后，我有点无奈地选择采纳他的建议。 当然，没有所谓的“被迫”，因为我是很无所谓的。 在验证了我的猜想后，实验品跑掉也不过是再追回来的事儿罢了，顶多麻烦点，而我时间多着呢，所以这是小问题。 至于他们要是敢到处宣扬我的身份——有谁相信吗？——要真的有，看来我能饱餐一顿了。 我阴测测的表情好像让两个孩子有点担心自己的前途未卜，抖抖索索地缩在一边。见状，本杰明咳了一声：“莉莉，还是我来吧。” “你是一个Shaw，你的身份不适合光天化日地做这种事——被别人看到，你根本说不清楚。”本杰明拥有本地有名的姓氏，虽然我之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还是低调点的好。 ——我可不想明天在报纸什么的上面看到“两个私生子”之类的字眼。 本杰明大概以为是阿福告诉我他的姓氏，并不意外。我把本杰明留在较远的无人地段等待，自己把两个孩子送了过去。 今天是我的休息日，加上孩子们都出门了，所以门卫保罗看到我的时候还有点惊讶，在看到我身边的两个孩子之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竖起大拇指，一副“我会照顾他们的”表情，就把他们一手一个地牵走了。 从头到尾一句“有声交流”都没有的我：……你开心就好，反正我也是个“哑巴”。 等我找到本杰明的时候，他在附近的小公园里喂鸽子。 我远远地看着，不得不承认这个画面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咳，我是说，和流金穿女装时不一样的赏心悦目…… 本杰明看到我走过去，顺势站起来，我发现他脸上的红斑已经不见了踪影。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本杰明问。 “当然。”我示意他脚下有一只紧跟的肥嘟嘟的鸽子，“事实上，我昨晚上不是为了这个事情来找你的。” “你是说……你本来的计划不是实验吗？”本杰明刚把那只肥鸽子戳开，站起身就用疑惑的蓝眸注视着我，。 讲真，有时候我觉得他看起来比西里斯还像7岁。 ——虽然西里斯不是真的智力7岁。 “你没听错，”他该庆幸现在遇到的这个我要比“之前”有耐心多了，“唔……你对改良食物的味道有什么心得吗？我需要，其实是急需——你的‘技术支持’。” ——尤其是知道他家是做“生物科技”的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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