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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思齐十五年九月初十寅时

太子妃出声问了:

“那秦王呢?”

“秦王可有何动静?”

太子妃心中其实还有许多问题,只是未问出来而已。

并非只有她会如此。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没问出来的事,比问出来的事多得多,且也重要得多。

像太子妃时常问太子:“吃饱了吗?”但她没问出来的其实是:“殿下,今天快乐吗?胃口好吗?自己能帮上甚么忙吗?”

“殿下,今天快乐吗?”这问题可能比“殿下,吃饱了吗?”重要得多。

但我们却常常把重要的问题隐藏起来,只问了一些表面的、客套的、寒暄的问题。

因为我们知道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不是吗?

或是我们害怕真正的答案,并非如我们所想?

或是对一些重要的问题,我们根本无能为力呢?

人跟其他动物不同的是:人会拐弯抹角。

也因为如此,所以,有人会认为:人类的世界比较文明。

少了直来直往的言语冲撞,增加了经过修饰的应对,可以避免伤人,也避免让自己受害。

甚至在我朝的官场上,会认为这种拐弯抹角的修辞、隐喻、暗示是一种艺术,能显示出一个人的高度、修为跟品味。

谁能拐弯抹角得愈巧妙、愈不着痕迹、愈不落俗套,就会被认为将来必是前途无量。

可这却苦了太子,太子最不喜、也最不擅长的就是拐弯抹角。

或许因为皇宫就是全天下最需要、也最讲究拐弯抹角的地方,所以太子从小就看着身边的宫女、太监、御书房里的王公大臣们拐弯抹角。

从太子开始记事起,留意到人会拐弯抹角,就是他记得的第一件事。

大家明明心里想的是东,但说出来的、表现出来的却是西;就像明明心里是喜欢,但嘴巴说出来的、跟行动表现出来的却是讨厌。

人与人之间,就像一个在出谜题,一个在解谜;出谜题的人煞费思量,解谜的人更是呕心沥血;一旦谜题解开,出谜题的人松了一口气,解谜题的人也是满心欢喜,充满成就感;大家不约而同地说:“再来。”

这让年幼的太子甚觉有趣,原本也打算有样学样,跟大家好好来猜一猜,太子相信没有几个人会是自己对手。

但却不知从何时起,太子对此彻底失去了兴致,再也不想花任何时间、任何精神去出谜、解谜。

或许是因为人生苦短,为何要把时间、精力花在这些事上?把原本一分钟就可谈清楚的事,变成一个时辰也弄不明白,这样真的比较优雅?比较有深度?比较文明吗?

特别是百官之间,这样你来我往,把意图包裹在层层的迷雾之中,真的是比较正确?比较适宜?比较利国利民吗?

也或许是自己曾深陷在一道解不开的谜题当中,每天被猜疑、恐惧、憎恨等情绪缠绕,不断退缩、不敢见人,痛苦得难以自拔,所以,更确信以蛊惑人心的猜谜方式去待人,最终只会伤人又伤己。

太子至今都尚未解开那谜题。

那年太子十二岁,受封太子之位后二年,宫中盛传:父皇因对不起母后,心怀愧疚,所以才会把太子之位传给了自己。

从那以后,太子就像着了魔般,拼命想解开父皇为甚么要传位给自己的谜题?

真的是因为愧疚吗?愧疚甚么?父皇会如此儿戏吗?会把一国的储君拿来作为自己情感的救赎吗?

在册封自己的诏书上,父皇明明说自己“器识深藏,璞玉有方”,这难道是场面话?只是掩藏真实意图的官样文章而已?

自己真的一无是处吗?自己能上位,真是母后以命帮自己换来的吗?

太子日复一日地纠结在此谜题上,他仔细观察父皇的言行举止,眼神不敢稍有移开,精神不敢稍有懈怠,希望能从中找出揭开谜底的线索。

太子变得敏感且多疑。

他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整个人因而形销骨立、抑郁寡欢,青春年少的脸庞,也失去了往日的爽朗自信。

怀忠当时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天天至太医局,请太医来给自己把脉,但却药石罔效。

心病还需心药来医。

就这样过了约三年的时间,直至有一天,太子在父皇的御书房门前,遇见了若儿,情况才开始好转。

太子发现有另外一个谜题,更值得自己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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