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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思齐十五年九月初十寅时

“甚么?解禁了?”

太子一时怔住,万万没想到父皇会选在今天,让自己重新参与政务。

自太子受封以来,被皇上责罚禁止参与朝政,总计有过三次。

第一次出现在二年多前,除六科文书照例还会誊送东宫一份外,其余所有决策均不得参与,外朝官员也一律不得私下与太子接触,违者论斩。

且就在此同时,也开始出现了第一次的废太子传闻,二者之间究竟是巧合?或是有所勾搭、串联?至今仍是个谜。

詹事府詹事刘大人从种种迹象分析,二者间必有关联。

当时北方的鞑靼人,不断寻衅闹事,越过斡难河,侵袭我朝屯垦的部落,劫掠过往商队,北境治理方略也开始排进廷议的议程。

封地就在冀州,直接面对鞑靼人骚扰的燕王,当时在廷议中态度强硬,力主应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与燕王交好的兵部,则在此时提出废除百姓参与廷议的祖制,以消除民间反战的声浪。

太子对兵部的提议不以为然,认为祖制不宜轻废。

倒不是太子反战,而是太祖皇帝立国时,留下让百姓参与朝政的规矩,有其正当性,就算边关防卫之事经纬万端、错综复杂,一般百姓未必能全盘掌握,确实不宜介入,但也不能因此全盘推翻祖制,许多柴米油盐之事,还是需要百姓的意见。

未料争议竟愈闹愈大,六部陆续有官员出面赞成废除祖制。詹事刘大人认定背后必然有人唆使,最后还惊动皇上出面,以惩戒太子不准参与政事半年,结束此次太子与六部官员的纷争。

太子无能,理应易主的传闻就在此时开始出现。

随后不久,太子还在闭门思过期间,皇上即下旨对北境用兵,并任命燕王为主帅,统领二十万兵马,一时之间,燕王可说权倾朝野,所有的人、钱、物资均向其靠拢。

詹事刘大人认定:这根本就是一场戏。先借故禁止太子问政,并传出废太子的风声,然后命燕王出兵,就是在向燕王示好,暗示他只要能凯旋归来,太子之位可能就是他的。

太子听闻刘大人的推论,只是淡然一笑,要刘大人千万莫再以阴谋看待朝政,否则眼中所见、脑中所想就会尽是阴谋,而忘了老百姓才是最该关心的目标。

虽然刘大人是为自己好,但太子还是要求詹事府:一切只要问,北境该不该用兵?用兵对百姓是不是利大于弊?如果是,那就应该全力支持皇上跟燕王,就算是要拿太子之位去交换一场胜仗,他也毫无怨言。

就这样太子被禁之后又复出,复出之后再被禁,来来回回共三次,每次都被刘大人认定其中必有阴谋,不过,太子当然还是坚持以百姓为优先的原则。刘大人憋了一肚子的气,满腹委屈,只能无语问青天。有时私下不免自问,自己虽不比诸葛孔明,但却也料事如神,没想到竟如此怀才不遇。

就拿最近这一次太子又被禁来说,表面上是因官员升迁办法,太子跟吏部之间起了争执。但刘大人却认定此事与汉王脱不了关系,还是要用太子之位去交换汉王的忠诚。

原来北境战事在一年多前达到最高峰,经过数百次的试探性交锋,双方互有胜负,一决雌雄的大战如箭在弦上,随时可能展开,双方调兵遣将,战云密布,粮草辎重等一批又一批的运往北方,我朝财政吃紧程度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汉王的封地在徐州,当地因物产丰饶、生活富裕,因此税收占了全国的六成以上,当北方战事愈吃紧,南方徐州的税收也就成了影响胜败的关键。

讨论官员升迁办法时,太子力主应与百姓的生活福祉挂勾,结果恰巧不久前,徐州接连出现官员治下发生水患,但却能高升的情况,引发与汉王交好的吏部不满,认为太子是借机在修理汉王,一时之间,群情激愤,多数人都认为太子有失东宫的风范,最后当然又是由皇上出面,禁止太子再参与朝政,止住了大家的纷争。

刘大人向太子分析:“这不是摆明了在向汉王示好吗?与其说太子不识大体,不如说大家在向太子诛心,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解太子的人都清楚,太子一向一码归一码,从不会指桑骂槐,绕着圈子整人。皇上难道会不清楚?群臣会不清楚?大家只是怕汉王一怒,断了北方战事的粮草,因此借太子的项上人头一用。”

刘大人满腔悲愤,认为太子一片赤诚,心可昭日月,但却被人当成心怀叵测、气量狭隘之徒,实在太糟蹋人,也太没天理了!

不过,太子依然是淡淡一笑,不愠不火地安慰刘大人:“别生气,这是他们的习惯。他们只是习惯这样想事情,也习惯这样处理事情,他们没有恶意。久了他们自然会知道,这样处理事情只会治丝益棼,让事情愈来愈难办,最后整个朝廷就会像一个大泥沼,每个人都在里面拼命挣扎,希望能救亡图存,但只会徒劳无功,大家一起向下沉沦。”

刘大人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敢置信太子会这样说;满脸也因着急而胀得通红;他虽不知该如何跟太子辩驳,但直觉告诉他,太子就是只小白兔,进到了丛林,遇见了一群大野狼,需要他的保护。

太子究竟需不需要刘大人的保护?这是后话。

此时的太子满怀自信,坚信自己一定能再复出,所以听闻解禁的讯息,并未有太多情绪反应,只是问了问身旁的怀忠:

“甚么?解禁了?”

“这次我又被禁了多久?”

怀忠答:“十个月又零八天。”

被禁时间愈拉愈长,当然不是一个好兆头,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可说是连宫内最资浅的小太监、小宫女都已有所耳闻。

太子虽信心满满,总说“事情没那么严重。”但身边的人难免担心受怕,特别是至亲骨肉,太子终究还是必须顾虑,他不禁问道:

“若儿她们知道了吗?”

怀忠答:“旨意来得太突然,太子妃她们应尚不知情。”

太子点点头说:“好。待会吃早点时,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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