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险些将正在啜饮灵茶的康昌懿呛出声来。令得戚师傅错愕之际,康昌懿也挨了另一侧的康大掌门一记冷眼。
只是当棋局开启过后,不消多久,戚师傅便就晓得了康昌懿先前那等表现是何道理。
“这棋力”戚师傅到底是此地主人,勿论怎么样,都不能怠慢客人才对。
是以饶是晓得自己上了当,也只得黑着脸将一盘康大掌门不晓得悔了多少子的棋局凑合下完,才能够言个借口,抽身走人。
这时候康大宝棋瘾才被勾上来,面上惋惜之色都要掩盖不住。
可他甫一将目光投在长子身上,这向来乖巧孝顺的孩儿,却是不动声色的悄悄将棋盘抹入袖中。算是以颇为隐晦的方式,拒绝了父子二人难得的手谈机会。
不过康昌懿没有下棋的心思,却不是没有与父亲促膝长谈的心思。这少年人深吸口气,看着还在指尖盘着一颗墨玉棋子、满脸意犹未尽的康大宝,轻声开口:“父亲,”
康大掌门眉眼一抬,“嗯”的应过一声。
但见得康昌懿肃容作揖,沉声言道:“孩儿这一回定能拜入戚夫人门下,以为家门争”
“无妨,不消这般,”康大掌门嘴角浮出浅笑,将正在拍胸脯的长子话头打断。“金丹弟子到底不是好做得的,成了自然好,若是未成,我们父子便就另寻他处就是。”
康昌懿却是未见得许多释然,反而眉头一凝:“只是若那样,岂不是辜负了父亲好容易赚来的人情?”
“这有甚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话旁人言或还好些,此时自康大宝口中言出,便就令得父子二人面上都稍有红晕析出。
康大掌门话只言了一半,便就再难开口。
对面的康昌懿正要再谢再拜,但见康大宝犹疑一阵过后,却又抢先开腔:“你那费家阿娘有些时候想得是欠妥了些,但到底并无恶意,你也莫要怪她。”
康大掌门话音方落,康昌懿方才缓下来的面色便倏地又做肃容:“孩儿定然不会!”
“那便好,”康大宝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只看自家长子这番反应用词,便就晓得后者却未生出什么怨怼之心。
说来也是,勿论在康昌晞出世之前、还是出世过后,康昌懿的一应用度,都是对比着歙山堂嫡脉子弟的。
认真说起来,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便算与康昌晞同龄的歙山堂子弟,也无有几个人能在修行时候,用得上正经从尚寝宫流出的息念香。
至于能耗费心力,做下为一庶子寻得拜入高修门下机遇这等事情的嫡母,便更不得了。
就算在整个大卫仙朝数上一数,当也算不得多。
修行人又不是铁石心肠,因了这些事情,康昌懿自小对费疏荷怕要比对生母霍樱还要亲近些。康大掌门这番担心,却有些杞人忧天的味道。
他目中那缕忧色当即扫空,面上又挂出些笑脸来:“那便好、那便好。若是将来受了委屈,也莫要忘了跟父亲讲。”
见得康昌懿乖巧应了,康大宝欣慰之际,却又打量了自家长子一阵:“道爷我受了两辈子的苦,总该让后人享些福才对”
————戚宅议事厅
储嫣然与黑履道人闲话叙了一通过后,又让了几盏茶,美眸在后者身上流转一阵,方才开口:“黑履道友此番前来,怕不是只为了来贺妾身结丹的吧?”
黑履道人倚在灵藤椅上,看着无有半点面对高修的紧张之感,听过储嫣然话后,也只轻声笑道:“却是瞒不过戚夫人法眼。”
美妇人将目光收回,面上同样也有笑容析出,更添风姿。她用修长的素手将茶盏放回案上,脆声言道:
“而今山南道风起云涌,道友本就是个淡泊性子,能等到此时方才下定决心,都已是出乎妾身意料了。”
黑履道人闻声颔首,似是对储嫣然这话颇为认同。但此时后者却话风一转,轻声言道:
“只是此事怕是非止妾身一人看得清楚,有心人应都不难看得清楚,道友可有什么需得准备的?但说无妨,只要是妾身力所能及之事,妾身定不会推脱半点。”
“正要相求夫人,”黑履道人闻声过后,居然敛了先前那些放肆言行,正经持起了晚辈之礼:“余所虑者,不过大兄后人罢了。”
美妇人眉头一拧,继而叹道:“黑履道友,重明宗到底牵扯太多,许多人家着眼在其身上,妾身人微力薄,未必能保。”
黑履道人却只淡笑:“这倒无妨,黑履离开前定会做得许多准备,加之某也不是人心不足之辈,只求夫人稍稍看顾便是。
我那晚辈,既兼勇力、又最是奸猾。近来又吃了不少教训,只要他在,重明宗便不会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储嫣然听得此话,话风便就又变得轻快了许多:“道友对那康小子,竟然这般看重?”
黑履道人笑容却只更盛,言语里头尽是自信:“他是我大兄当年选的人,自不会错。”
美妇人不晓得为什么黑履道人时至今日,还对当年那小小练气修士这般推崇,但却也不管不问,只当后者是执念作怪。
储嫣然未再说话,口中喃喃几声,其红润的手掌心上头便就现出来了一卷灵帛。
美妇人再缓缓吐口香气,待得香气才萦在灵帛舆图上头,她便伸出葱指一抚一抬,其手中灵帛便就浮上半空徐徐展开,现于黑履道人面前。
“道友请看,”但见储嫣然摇手一指,继而言道:“这条用金线绘成的主干,便是通往禹王道的路径。
道友需得多加小心,自太祖失陷过后,其中诸多本已经辟成仙山的地方又沦陷做了妖土。
除此之外,路上也有不少邪道大宗。一般而言,他们对于厉害修士还算规矩,但道友也万万莫要动那慈悲心肠。
毕竟这路上金丹都算不得个什么人物,道友修行未成,还是需得先保自身,方才能免招来那杀身之祸。
待得道友到了禹王道,一路东行便可到得大卫海疆。行至此地,再往东行三万里,当就能到了外海的群星岛链,那便是妾身也未曾到过的地域。
从前妾身偶从一些高修前辈口中得知,到了那里,便自有出外海,前往苦灵山辖下以外势力的古传送阵,却是不知真假。”
储嫣然见得黑履道人一双锐目紧盯在舆图上头迟迟不放,便跟着提醒言道:
“这关于古传送阵的事情,道友还是听过便罢。毕竟关于它的传说外界众说纷纭、版本众多,其中孰真孰假,怕是连寻常元婴真人都难辨得清楚。
道友若要奔个前程,应只要在群星岛链寻觅一番便当有所获。那里虽是天灾频发,还时有海兽作乱,但论起资源之丰富,当不下于京畿地方。
其中还有诸多灵药仙草、神功秘法都已在内地绝迹,或能给道友提供些别样感触,助益道友修行。
只是这一路实在艰辛,妾身当年是有长辈一路护持,方得周全。道友如今单身上路,确是需得多加小心才是。”
美妇人言到此处,面上已是凛然十分,显是想到了当年经历过的不少凶险时候,继而面上又生出了些伤感之色。显然便是现在已成金丹,这一路对于她来说也算不得安全十分。
“多谢夫人提醒,”黑履道人将眼神从舆图上收回,伸手一指,半空上头那灵帛便就化作一点灵光遁入其腰间的储物袋中。
“道友打算何时启程?”
“是要等个合适时候,将事情做完再走。”
“道友道途远大,妾身自比不得。只是望道友将来成仙作祖,莫要忘了我们这番交情,多多提携才是。”
“这是自然,”黑履道人听后只笑,朝着储嫣然淡声言道:“待我回来时候,定要带着晚辈们一起,来谢道友看顾之恩。”
“道友客气。”储嫣然面上笑靥如,心头却是沉了一分。
两者各饮香茶,除了啜饮声外,室内再无声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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