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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每个骑兵而言,战马便是他们的第二生命。

战马其实是一种挺娇气的动物,吃少了、跑久了都会掉膘,若是一次性跑得时间太长,当场累死也是极易的事,即使不累死,也需将养三月才能再骑。

石敢为了夺城一路疾奔所用的马匹,死亡了近三分之一,那些侥幸没死的也至少要细心照料三个月才能恢复正常。

幸亏三河城中也有几百匹马在,这才解决了第二都缺马之虞。

李子雄全身上下都套在铠甲里,他第一次如此穿着,最初的时候,很是兴奋,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那平素和善的眸子也情不自禁地严厉冷峻起来。

新鲜感过后,他浑身像火烧一样,油汗直冒,他不停地晃着脑袋,轻揪着马脖子上那软软长长的鬃毛,眼睛一直看向谷外。

风中隐约传来远处的厮杀、惨叫声。

似有似无,断断续续。

这些声音让李子雄坐立不安,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的马鼻左边鼻孔那还得涮一涮。”一旁的阿玉喜忍不住瓮声瓮气地说道,月光下,他那身新洗的铠甲在淡淡的月光下闪着幽冷的黑光。

依安存秀的军规,马行三十里,需涮马鼻一次。

但是即使没有行三十里,这些有经验的老兵们都会在大战之前好好将马鼻洗涮一遍,以防马鼻为泥尘堵塞,影响马匹呼吸。

若是大战之中,马将异物吸入体中,疼痛之下不受控制。那可是要命的。

李子雄有些不知所措地“哎”了一声,取下头盔,又取了水,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朝分给自己一匹浅黄色马匹走去,他觉得这个大个子异族人似乎因中午的事对他不换铠甲有些不满。

阿玉喜眉头微皱,搞不懂校尉为何将这小子纳进亲卫。

他连最基本的照顾马匹都不会,总是提心吊胆地防着自己那匹马踢他,马儿是极其聪明懂人性的,你不信任牠,牠又怎么信任你?怎么做得到人马合一。

这小子的马术更谈不上什么精湛,只是勉强不会掉下来而已,但校尉却偏偏还要将这个门外汉交给自己来带,但是只要是校尉的吩咐,自是有他的道理,他再不情愿也不会拒绝。

安存秀双臂环绕在脑后,仰面躺在山坡草丛中,右腿高高架在左腿之上,嘴里叼着根不知名的小草,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淡蓝色的天幕上,云卷云舒,寥寥数颗晨星若隐若现。

一阵晚风拂过,把充满生机的树木青味、潮湿的粘土气息和那些低矮的不知名的野花芬芳味铺满了整个大地。

“校尉,我们何时出去帮忙啊。”一个胆怯、迟疑又夹着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不满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安存秀闻言将右腿放下,侧过头望向声音来的方向——李子雄一袭玄甲正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

安存秀一个鲤鱼打挺,利索地站了起来,轻呸一声,吐出齿间青草,要是有跟烟抽抽就好了,下次派人问问川蜀的客商可否能去南诏那边寻一寻烟草。

“那不叫帮忙,应该叫做支援或者救援。”安存秀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子雄的问题。

他眯眼眺望了下向远处,那里火光大作,厮杀声正烈。

“既然我把那里的指挥交给了石城守,我就相信他的判断,他既然没有求援,就说明他对战局有把握,没有他的鼓声,我是不会派兵支援的。”安存秀拍了拍粘在身上铠甲的草屑,这是石敢从第二都部下中特意找了个身材高大之人扒下来的铠甲,那人被石敢安排在今夜值守三河城。

尽管身材差不多,但是毕竟不如之前的合身,安存秀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放在自己原先那铠甲之上,现在开口换回来合不合适呢,他心中有些纠结,对方穿这副还是那副,对他而言,相差不大,但对自己而言,当然是副量身打造的更舒服了。

“是在担心你的姐夫吧。”

李子雄闻言拘谨地点了点头。

“你姐夫武艺过人,我军又占优势,应该是无事的。”安存秀温声出言安慰道,他上抬的目光瞟见了对方的欲言而止。

“那万一.......”李子雄胀得满脸通红地说道。

“若是真有万一,那就只能怪他技不如人,或者运气不佳了。”安存秀将目光转向那火光冲天的厮杀处,语气平静说道,“我们既为厮杀汉,本就是刀口舔血,百战求生,本就在万一中觅那生机,又岂会害怕万一。”

“我们这么多人现在杀出去,不是很快就将契丹人杀败了吗?”李子雄见对方并没有责怪自己的顶撞,又鼓起勇气问道。

旁边传来一声很轻的嗤笑声。

“呵——”安存秀哑然失笑,又将目光转回这个不懂世故的年青猎户。

“阿玉喜,你过来。”安存秀大喊道,又将手指指向另外二个离得近的亲卫,“还有你们也过来,对对对,就是你们,刚躲在一旁奸笑的。”

三人不敢怠慢,立马匆匆赶到,脸色冰冷,严肃而立,等待着主将的命令。

“去,把他的甲胄给我扒了。”安存秀皱眉严厉地说道。

三人迅速上前,其中二人一左一右将李子雄紧紧挟住,阿玉喜三下五去二便将他的铠甲扒了去。

李子雄哪里不知道自己刚才犯下错误,忐忑不安中,如同木偶尔一般任由对方摆布,不知道是不是接下来要挨军棍了。

安存秀慢慢地踱到李子雄跟前,冷着脸说道;“行了,松开他。”

突然,他又猛地张开了双臂,“过来给我换甲。”

在李子雄一脸不知所措的茫然中,阿玉喜三个亲卫在一片嬉笑声中,忙不迭轻手轻脚地帮安存秀褪下铠甲,又将原先的那副铠甲物归原主。

眼见那二个亲卫忍俊不禁地将安存秀换下的铠甲帮李子雄重新穿上。

安存秀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怎么样没吓着你吧。我跟你说我刚才一直就想把铠甲换回来的,只是不好开口,谢谢你给我机会啊。”

李子雄哭笑不得,不知道如何应答,他背上被吓出的冷汗还没干呢。

“刚才是你看如此拘谨,明显跟你的袍泽们合不到一块,才跟你开个玩笑的,怎么样,现在感觉如何,没有刚才那种不知所措的感受了吧。”安存秀嘴角翘起,满脸邪恶的微笑,“最坏的情况都发生了,别的就没啥好担忧的了。”

李子雄闻言愣了下,虽然他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恶作剧心里有几分不满和无奈,但是却是刚才一直压在心头的,对周边人的那种若有若无警惕或者说是隔阂已经荡然无存。

他抬头看向那三个亲卫。

阿玉喜他们抬眼望天,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对男人来说,只有把你当兄弟,当熟人朋友看待,才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当然这仅限于无伤大雅,否则,边不是玩笑,而是欺凌了。

“你身为亲卫,你在战场的职责,便是保护主将安危,听从主将的命令。命令所至,即使再不理解,上刀山下火海也得去完成,而不是去质疑主将的命令。”安存秀神色一正,开口教育他。

“你今天若是换了一个脾气暴躁的将领,敢这么接连顶撞他,他不杀你已是万幸,但是其他责罚你在所难逃。所以你以后不在我身边的时候,须得注意谨言慎行。”

李子雄低下头去,心中的最后一丝不满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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