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母说,“懂不懂得爱情没得关系,只要会生活就要得。如果我们要往后拖,只怕人家会以为我们有想法,就要去找别人家的妹子。人家要是找了别人家的妹子,就把我家巧凤给甩掉了。”
罗秀清说,“莫说乡下和城里的妹子有好多,乡下和城里的伢子也有好多,像巧凤这样清秀聪明的妹子还怕离开了她表哥,就找不到对象了?”
黄母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乡下和城里的伢子是有不少,可是,有几个是有正式工作的?没得工作,再好的伢子找他有么子用?还不是要跟他一辈子受苦受穷?”
黄母谆谆教诲着说,“你们年龄还小,只晓得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喜欢的人能让你离开农村,吃穿不愁吗?要是能这样,我家凤妹子要找么子对象,我都没得意见。”
黄母说,“当初,我爸妈要把我姐姐嫁给我姐夫,我姐姐哭死哭活就是不愿意,因为我姐夫是从部队下来的,在县武装部工作,年龄比我姐姐大了六七年,人也长得五大三粗。我父母也不管我姐姐愿意不愿意,硬是把我姐姐给了我姐夫。”
“可是,我长得比我姐姐还要秀气还要聪明,姐姐给我介绍了个水产公司的干部,我嫌他离过婚,人也长得不好看,就硬是没得同意。”
“父母因为娇惯我,就没得硬逼我,让我嫁给了凤妹子他爸,可是,结过婚再一比,我姐姐就像是生活在天上,我就像生活在地上,搞得我真是好后悔。”
为了让胥巧凤明白她的良苦用心,黄母又说,“为了这事,我就很是怪罪父母当时没得逼迫我。因为我那时年龄还小,涉世未深,不知深浅,对生活没得经验,做父母的就该为我们把关,不能由着我们的性子来。”
“这不像我们平时走路,走错了,还可以再走回来。人生的路是没得回头路,一旦走错了,就要后悔一辈子。特别是婚姻大事,来不得半点的马虎和闪失。”
黄母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要晓得,要到乡下找妹子的伢子,不是年龄大了,就是相貌不好,再是家在农村。否则,他们不会来乡下找妹子。所以,你们莫要犯昏,莫要对人家挑挑拣拣,一旦把时机错过,就要后悔一生。”
这些道理父母也给她说过多次,可是,她总是不以为然,觉得老一代人的思想和自己不一样,婚姻的意义就是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否则,两人如何能天天待在一起生活?
但是,黄母这番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她的心上,让她明白过日子要比爱情更为重要。可是,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的观念和想法。
这时,广播里又响起了《东方红》的乐曲声,茶山大队广播站的第二次播音开始了。这个时间是十一点半钟,是农村人快要吃午饭的时间。
罗秀清起身说,“黄妈,我要回去吃饭了。”
黄母说,“以后再来呦。”
罗秀清说,“晓得了。”
她见胥巧凤要送她,就说,“不送了。”
可是,胥巧凤非要送她出门。
路上的雪没得消融,虽然没风,但还是让人感到很冷。
两人默默地走在出村的小路上,感觉着正在承受着长大的烦恼。
过去,她们是多么单纯快乐的妹子,可是,现在她们的心里满是无法排解的苦闷与焦虑,而过去那种无忧无虑,单纯快乐的光景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一直到村口前的小路上,两人才停了下来。
罗秀清对胥巧凤说,“你妈妈说的话也有道理。你要好好地考虑。”
胥巧凤一脸的沮丧,眼中是说不尽的凄凉,她无奈地说,“真没想到人生的选择是如此艰难。”
罗秀清叹了口气,说,“甘蔗没得两头甜。你选了这一边,就要失去那一边。你选择了那一边,就得放弃这一边。”
胥巧凤点了点头,说,“我晓得。”
胥巧凤的悲观情绪在深深地感染着罗秀清,本来,她是来找胥巧凤散心,可是,来到胥巧凤家里坐了一会,不但没让她心情好起来,反而给她增添了更多的愁绪。
回到了家里,母亲已经把桌子擦干净,摆上了筷子。弟妹们也都围着小桌准备吃饭。
母亲对她说,“你回来得正好,坐下来,吃饭。”说着,便开始往小桌上端饭端菜。
罗秀清端碗吃饭。
母亲问她,“你去了谁家?”
因为心情不好,她没得吭声,一直在低着头吃着饭。
母亲见她一脸的阴沉,也没得再继续问她。
吃完饭,她进到自己的屋里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在想心事。
她想胥巧凤的命运何尝不是自己的命运,为了脱离农村,避免那种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她必须跟随一位她并不喜欢的伢子到县城里生活一辈子,就跟《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冬妮娅一样,明明爱的是保尔,却要跟那个让人讨厌的工程师结了婚。
可是,她也晓得,如果不是长得漂亮,高中毕业,城里的伢子也不会找到她们家来提亲,更不会找她们结婚。
但是,她不会像胥巧凤这样去跟一位她不喜欢的伢子定亲和结婚。
她要像吴金花那样,嫁给一位自己心爱的男人。
吴金花是张老师的学生,长得如花似玉,是七里坪大队的广播员。
她一直在爱着张老师。那时,二十三岁的张老师还没转为公办。
父母不同意她嫁给张老师,可是,吴金花拿起一瓶农药,要喝给父母看。
父母吓坏了,就只好同意了。
现在,张老师转为了公办教师,还把吴金花调到了红花中学的食堂里做饭。
两人整天在晚饭后手挽手在江堤上散步。让人看着十分地羡慕。
作为一个乡下妹子,她不想当作家,不想当演员,更不想当工程师和科学家。
这些都与她相距着十万八千里,让她感到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她想走张老师的奋斗之路,从民办教师起步,从茶山小学到红花小学,再从红花小学到红花中学,直到转为公办教师。这样,她就能成为一名跟张老师一样的优秀教师。
她之所以要不停地奋斗,就是要让自己变得优秀,唯有自己越是优秀,选择的范围就会越大,离自己的奋斗目标才会越近。
这样,她不但能被城里的伢子选择,同时,也能选择一位她喜欢的城里伢子。可是,这个梦想还没得开始就胎死腹中。
这对她的信心和信念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也让她感到了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的光明和希望。
不一会,生产队长罗爹来了,进门就说,“听说秀妹子高中毕业了。”
母亲说,“是的,再不用去上学了。”
罗爹有四十七八岁,是老生产队长,也是队里威望很高的人。
罗秀清从床上起来,进到了堂屋,朝着罗爹说,“罗爹,不忙了?”
说着,把父亲的水烟递给罗爹。
罗爹坐在小桌旁吸着烟,说,“秀妹子,你现在毕业了,如何打算?”
不等罗秀清回话,母亲就说,“秀妹子毕业了,不想在屋里待着,屋里也没得么子事让她做,好急人呦。”
罗爹说,“急么子?红花中学毕业的妹子和伢子不都待在屋里没得事做。实在不行,就到队里参加劳动。”
母亲马上摇头,说,“我可不想让秀妹子下田劳动。”
罗秀清没能当上老师,心情本来就烦躁,听母亲说这话,就说,“过去我是学生,你们不让我下田劳动,还没得人说。现在我毕业了,再不下田劳动,只怕别人就会笑话我呢。”
罗爹说,“莫说秀妹子,就是长沙下到队里的知青妹子,哪个不是高中毕业,不都是要下田劳动?前些天,我从公社茶场那边路过,就见那些知青妹子还不是跟伢子们一起在挑砖。
秀妹子干不了重活,轻活还是能干,生产队里不养闲人,莫让她闲待在屋里。”
母亲说,“这事我做不了主,要她爹来做决定。”
正说着话,有人过来叫罗爹,说生产队的水牛病了,要他马上去请人。
罗爹这才放下水烟,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等罗爹离开后,罗秀清对母亲说,“罗爹说了,生产队里不养闲人,意思就是不让我在家里闲着,我还是下队劳动好了。”
母亲想了想说,“还是等你爸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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