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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如水,月如钩。

群山莽莽,一个小小村落隐藏其中。

正当夜半,人们都在房中安睡。却有一人姓谭名信。因喝多了酒,行至半路,一头撞到树上,并不觉着疼痛,栽倒在树根下酣睡起来,睡到半夜,忽一阵冷风吹来,把他给吹醒。

谭信扶着树立起身来,揉揉醉眼,借着浅淡的星月之光四顾一望,恍惚认出此处是自家门前不远的大槐树。他打起精神,趔趄着向家走去,刚走出两步,却见远方山峰最高处一阵金光闪烁,一个如山岳般高大的神人突然从山间立起,那金光就是从神人的手中发出。恍惚间,谭信只见神人的手臂像一条云带一般伸展过来,把金光向他头顶掷下,只见无数金银财宝从天空中纷纷洒落,堆积在谭信身旁。谭信大喜如狂,正张开了手接了满捧的财宝,却有一只磨盘一般硕大的金饼从天而降,当头压下,他大惊失色,却忽悠一下醒了过来,只见弦月清辉,星光点点,树影婆娑,依旧身处槐树之下,原来是南柯一梦。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次日,谭信打定了主意,对妻子道:“你去给我准备些干粮,我要出门一趟。”

这个谭信整日只知吃酒赌钱,偷鸡摸狗,家里的地都快被他卖光了,从没过这般正经模样,他妻子颇感诧异,半晌道:“你做什么去?”

“不必多问。你总嫌房子破,家里穷,等我回来,盖一座三进的大房给你住,买一车肉给你吃。”

他妻子更加疑惑,“我没那个命,只怕肉吃多了要胀死。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去?别是跟你那起狐朋狗友干什么勾当。”

谭信一双小眼四处乱转,小心翼翼的四处查看一番,上前附耳低语道:“我梦到我要发财,这是老天爷开眼,咱们时运到了。等我去发了财,咱们也起个大房,天天喝酒吃肉。”

“做梦的事还当得准,你整日只知灌饱了黄汤挺尸,但凡勤谨些,也不至于缺衣少穿,没米没盐。你若真有这个心劲,不如去锄遍草,地里的草都比你高。”

谭信嗤笑:“人无横财不富,天天只会守着那两亩荒地,什么时候能过上好日子?别村里的爷们都去玉山里采玉,采到一块好的,够十年收成了。只咱们村长整日说那里有妖怪,唬着大家不让去。”

“故老相传,玉山里镇着一只大妖,若是出来,便要天翻地覆。你过去碰到了它,别说发财,小命怕不送到妖怪口里。就你那挫样,小眼没有黄豆大,个头堪比三寸丁,一张嘴倒是上顶着天,下挨着地。发财也轮不到你,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你要是有那心劲儿,自个去呗,腿长在你身上,村长又没绑着你。”他妻子讥讽道。

谭信个头矮小,长相丑陋,被妻子这么一说,脸上挂不住,回嘴道:“你懂什么,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采玉那是要爬山钻洞的,去十个,回来一个都不错了。东村的李家老三就被落石砸死了,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爬不动山,莫不是你想当寡妇?

如今有一个挣钱的新道道,他们采下石头来,不知里面有没有玉,放在那里,大家花钱去买,买到了有玉的,就发大财了。我昨儿和东村吴度喝酒,他就是凑钱去买了一块石头,里面开出拳头大一块墨玉,卖了许多钱,一辈子都够了,回来才请兄弟们喝酒,邀我们同去。有道是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等别人都发了财,你就后悔吧。”说到这里,谭信双眼放光,舔舔嘴唇。

他妻子道:“做梦的事如何说的准?若是买到里面没玉的石头,岂不是白搭了钱。”

“这梦也是有定数的,为何别人没梦到,偏我梦到。这就是老天爷要送一场富贵给我。你不听我话,我发了财回来,可要休了你另娶一个美貌贤惠的小娘子,再纳两个小妾。”谭信信心满满。

他妻子一听,怒从心头起,挥起两只五齿金刚爪,兜头抓来,叫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娘自从跟了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家里都被你败光了,米都凑不出一碗,你哪来的钱去干这些。你休了我倒好,你娶个美的去,我叫你娶,我叫你娶,还纳妾。”谭信伸手抵挡,两人撕扯起来。孩子不到两岁,看见父母打架,不觉害怕,反觉有趣,拍着手叫喊起来,邻居的狗听见动静,隔着栅栏汪汪狂吠,一时间鸡飞狗跳,热闹非常。

谭信脸上被抓了数道伤痕,热辣辣发疼,抽个空跑出门外。转了一圈儿,一赌气,打定主意,也不要干粮,转身而去,心里发狠,等发了财回来,先休了这个恶婆娘。

谭信又是一夜未归。第二日天明,谭信妻子起床收拾好,把孩子背在背上,正欲去地里干活,只听得有人拍门。她打开大门,只见几个人在门前指指点点。上前问过方知,家里的两亩田地和房屋均已被谭信卖掉。找村长过来看了契约,确认为真,村长也无可奈何。谭信妻子怒极攻心,大闹一场,也只得收拾东西,带着儿子回娘家去了,把儿子委托给嫂子带几天,发誓要找到谭信,把他卖房卖地的钱抢夺回来。

出中梧郡不远,便是玉山所在之处。辰末巳初,朗日高悬,时当二月,序数仲春,山川相缪,芳菲初现。

山谷间,小路旁,立着一座小小庙宇。庙宇刚刚整修过,屋顶再添琉瓦,廊柱新著彩漆。

庙前左边一株大树,树干虬结粗壮,需十数人方可围起,却在半截处断折,从断折处发出数个枝条,也已长成水桶粗细,如龙爪般盘旋伸向天空。青叶如盖,将整个庙宇笼罩其下,其花色白如玉,散出阵阵幽香。低处的树枝上挂满了红布条,上面写着金玉满堂、财源滚滚来等。

树荫下,一个青衫男子盘坐在蒲团上,飒飒长眉,冉冉青须,头发编成数根小辫冲天而起,发型十分怪异。他低头垂目,手里摆弄着一堆草杆,摆来摆去,摇头叹气。

右边一个小小池塘,池水清清,倒映着绿树蓝天。

谭信随着吴度来到庙前,只见庙门上挂着匾,两旁有对联。

匾额上书:嶽神庙,两侧楹联上书:物换星移数番变幻,花开花落几度荣枯,横批:归去来兮。

小庙只有一间,中间供着一座神像,神像左侧立了一尊佛像,右侧立了一个财神,左右两侧像是硬塞进去的,挤挤挨挨。

神像是由青石雕刻,只比真人略大一些,长眉长须,是个中年人面貌,有些斑驳,像是年头久远,想来应是那嶽神了。

谭信不识字,听吴度道:“去给财神爷磕个头,烧柱香,保佑我们发财。”一边看那神像,一边抬腿跨过门槛,不想门槛比他想的要高,被门槛绊倒,伸手想扶两边的门框,而门框又比他想的要宽,没有够到,五体投地扑倒在青石像面前,额头磕在地上,痛得唉哟一声。

吴度扯起他来道:“去捐几个铜钱,领三柱香,拜这个财神爷,保你发大财。”

谭信起身,揉了揉肿痛的额头,看到门后有个小桌,桌后坐着一个老头,一双三角眼似睁非睁,两道八字眉若有若无,几根老鼠须零落稀疏,身着褐衫,头戴褐巾。小桌上摆着几把线香,一沓符纸,另有红布条、签筒等物。

吴度掏出十个铜钱,取了三支香,到香炉里点燃,跪到财神爷前。

谭信一边掏钱,一边嘟囔:“进山已交了二十个买路钱,这又花钱,没发财,倒先破财。”

吴度拜到一半,听得此言,回身骂道:“你个蠢货,快闭嘴吧。”回身又拜:“财神爷恕罪,财神爷恕罪,小人无知,口出不敬之语,万望财神爷恕其无罪。”

谭信不敢再言语,忍痛掏出三个铜钱,放到钱箱里。那老头却捂着香不让取,比划出个十。谭信只好又掏出七个铜钱,取了三支香,点燃了跪在财神爷面前。只见财神爷头戴金翅神官帽,身着五彩云纹衣,手托如意聚宝盆,面貌和蔼,笑眯眯看着脚下苍生。

叩拜完毕起身,见左侧佛像慈眉善目,左手持净莲花立于胸前,右手五指下垂,现掌向外。

财神和佛像均彩绘鲜亮,显得中间的石像破为古旧。

那老头见他打量,撩开眼皮道:“你们再拜拜佛爷,你看佛爷法相庄严,心怀慈悲,这手势可是有讲究,叫做执与愿印,可护佑众生诸愿皆圆满。”

谭信道:“我们就拜拜,不上香行不?”

老头翻白眼:“心诚才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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