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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听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眼前是一双漆黑的、带着深晦笑意的眼睛, 他的大衣衣摆被山风吹起,轻轻扫过她的小腿。

四周是无数的声音。

一千台无人机掠过头顶的桨叶转动声。

各种尖叫声、乐声。

还有…她自己的心咚咚跳的心跳声。

——“承认你喜欢我很难吗?”

——“反正我承认了。”

过了好半天,时听死机的大脑才终于转动回来, 在这一瞬间千头万绪之后,听明白了祁粲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说、他、他喜……

但是等等——!时听的心脑刚开始运作,就忽然一个猛子惊醒了,那双黛色圆睁的瞳孔里全是震碎的星光。

草啊啊啊啊啊!

他听得见啊!他听得见!

他这次根本不装了啊!啊啊啊啊!

时听瞬间双手攥拳,感觉有一万头小动物从自己心头呼啸而过,她抱住了自己脑瓜,不敢想,又不敢张嘴。

最后一脸小脸憋得彻底通红。

沈助理以及线上线下围观群众:啊啊啊啊她好害羞、好甜!

我的天啊不愧是祁大少!?】

当初巴黎我就觉得他们太配了, 神秘的东方总裁x优秀的失声画家, 啊啊啊啊别太好嗑】

哈哈哈哈还有人关心时晶晶和祁瑞吗我请问】

不管了啊啊啊我只想尖叫,太浪漫了!!】

于是在这个浪漫的山间之夜——

时晶晶准备开碎。

祁小爷瞳孔地震。

左明月踉跄后退。

但那些, 都和祁粲没有关系——

早就说了,他现在是“神经病”,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管别人死活?

祁粲缓缓垂眸,只看着自己眼前的人。

祁大少的一生有很多冰冷恪守的准则, 他始终相信, 世界上很难有完全的巧合。

但此刻, 他在一千盏夜灯照亮的大地上,在远处那座隐现的火山口之前, 垂眸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有些巧合,就这样天作之合地发生了。

他的脑子里有很多晦暗的回忆,再仔细回想, 眼前也只有一片漆黑,带来熟悉的、神经尖锐的刺痛。

他最高最深的心理自保机制, 让他已经不再记得,可是有些细节却被固执地保留下来——

就像他的骨骼还记得当年那场事故折磨的痛感,他重新见光之后记得有一只灰黑色带血的手印在他的袖子上。

但眼前的时听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就像她的声音一样——随着记忆一起消失了,然后她成为了她看到的“未来”里,那个“哑巴炮灰”。

这一刻,祁粲却抽丝剥茧地意识到了更多被隐没的过去…有没有人为她求证,为她调查,为她评判过——

她是怎么失声的?

祁粲的指腹微微发烫起来。事情巧合到这个程度,五年前,山野里,她的火山灰…只会是她…

只能是她。

祁粲在一片喧嚣中,悄无声息地呼了口气。

被封缄的记忆、狂奔的黑夜、视野里一片漆黑的惶然痛苦,浮光掠影地游过心头,就已经让他指尖冰冷。一旦全部释放出来,他这些年维持的平静、神经的平衡似乎就会再次被撕裂,连祁粲自己都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

恐怕真的会癫狂,会混乱,会彻底打破他生活的一切秩序。

但他这次竟然不觉得阴郁,也不再愤怒。

他只觉得有种叫宿命的东西悄然来临,让他敬畏又想触碰。

总之。

祁大少勾唇,他是命运送给她的礼物。

而她更是一份厚礼。

短短几个瞬间,祁大少已经思考了无数,然后他才缓缓勾起了唇角,像个夜色中的顶级猎手,垂眸看着从耳尖到脖子都红透了的时听。

明白过来了?他能听见她的声音。

现在时听已经整个人弓成了虾米,脑子一动不敢动。

祁粲十分想笑。

他本来也没想过瞒她一辈子,而现在,他也已经不怕被她吵死了。

反正他祁大少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内心,从今以后她从心到身都和他绑定在一起了,绑死了。

祁粲抬手,捏了捏她发烫的耳朵,勾唇问:“时听,你对我就不好奇吗?”

为什么他能听见她的心声,为什么她的kpi需要他来帮她完成。

为什么是他们?

冥冥之中他们早就天生一对。

——「我好——我不、我没有,哈哈。」

祁粲眼底映着无人机变幻的灯光,在幽暗的角落愉悦丛生。

爽了。

时听强忍着自己的脑意,恍恍惚惚,被祁粲揽着肩头站在一起,最后欣赏完了这一千台无人机的表演。

万千光影映亮了一整片寂寂无人、埋藏往事的深山。

同一时刻。

火子沟村口,村民们也全都探了头出来。

“那是什么?”

“星星?!”

“会飞的嘞,还会动!”

翠芬解了围裙走出来,仰着脑袋眯着有些花的眼睛,看见了那个年轻人说让她留意的天空,漫天的无人机排列成孙女的名字,他这是在明确地向她那个小傻丫头表明自己。

翠芬笑着捶了捶肩膀。

那就看他们什么时候接她过去吃酒喽——关键,还要看她家傻丫头的心思才行。

时听现在是真的傻了。

她心里其实有很多话,但只能生生憋住,像是一个想尿尿但没厕所的文明人,看着头顶飞舞排列的无人机,神色却庄严得想要去执行任务。

——啊啊啊对啊!时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她必须克制自己的心声,那以后她的一亿句任务怎么办?

现在才刚刚五千万句整数,才刚刚过半!就让她得知这样的惊天噩耗!

还不如等她全都完成了一亿句再告诉她,这样她就算社死,至少也已经得到了结果啊呜呜呜呜。

时听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旁边这个男人的胸肌上。

可恶、可恶的大粪车!

祁粲暗爽地抱住她的脑袋。

一千台螺旋桨飞转的无人机最后队形收尾,摆出了画架和颜料盘的图案,顿时,嗑嗨了的线上观众们立刻又甜到了——这简直是明确像小画家表达自己的爱意!

天哪那个男人、你别太会了!

沈助理已经一边流泪一边撰写出了精美软文,一键发送。

祁粲也眯着眼睛静观夜空,指尖安抚性地在时听肩头点了点,开口道:“等回去,我要送你一幅画。”

带你去看看,那些…渊源。

时听还在恍惚,下意识心想,——「啊?什么画」

祁粲低头,好整以暇地问她,“你是不是要办展吗。”

时听还是习惯性地吐露心声,——「办展?那得比赛拿奖了才能办,而且我还得拥有更多作品,除了这次参赛的还有他买过的那幅,哦还有我画他的那幅……」

祁粲唇角眼底浮现出很爽的笑意。

——「啊啊啊不是!」

——「我没有,我没想,我没烧、不是!这不是我的心声,x——」

时听在心里急急刹住。

草啊啊啊啊!

不要被他迷惑!不要被这个男人迷惑!

他现在都听得到啊宝宝!而且他什么都听得到,他是一颗巨大的老阴比!

时听流着泪捏住拳头。

已黑化

最后,乐声收尾,整场造价高昂的无人机表演终于结束,和szl的软文一起成功登顶热门。

该嗑昏的都嗑昏了,该破碎的都碎完了。

而时听终于在心动和羞耻中结束摇摆,恢复清醒,在安静祥和的气氛中迎来了自己的升天模式。

所有人各自回去自己的帐篷里准备休息,可是她现在根本不敢和祁粲单独处在同一个空间!

他们晚上还要在帐篷里睡一张充气床!

苍天啊,大地啊!

场面越安静,她越感觉自己像是在公共课上、在安静的会议上、在寂静的图书馆、她发出任何声音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祁粲十分玩味地看着她。

干什么,心动之后不敢看他了?也不敢在心里表达了?

她害羞得真明显。

时听:“!”

我清清白白、我人淡如菊的一个小女孩、我现在竟然不敢和他对视!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强行让自己不要去想她平时心里都在想什么和骂什么。

时听假装无事发生,叫了两个保镖大哥去砍柴火,手上有活心里就没声了!

其实露营都会带超大电箱,不需要砍柴的。但是保镖们脸上带着沈助理同款姨母笑,乐呵呵地陪太太去了。

祁粲也没强求,因为沈助理刚刚给他递来了一个从a市打来的电话,是王助理。

此刻,王助理驻守在a市,一边落泪,一边坚毅。

——没关系呜呜呜,虽然他错过了很多,但他也在为总裁执行很重要的任务!

他真的没关系的!小王戴上墨镜不让泪眼被人看穿。

沈助理举着手机低声道:“集团紧急召开了董事会…”声音有些迟疑。

因为自从祁大少坐在总裁之位,执掌整个集团,这还是第一次出现没有大少坐镇的局面。

显然,他们就是想要在总裁不在的时候内部讨论什么。

“不过,祁老爷子和项先生也在场。”沈助理道。

祁粲眯了眯眼睛,接过手机,“嗯。”

然后他才淡淡看了眼时听,“别走太远。”

反正晚上还要回来。

时听淡定点头,背影从容,假装自己心无波澜,然后脚下直接窜了出去。

祁粲又有点想笑了。

她现在就已经这样如临大敌,不敢看他…待会睡觉怎么办?

祁大少不动声色地期待了一下。

时听转身往大山走去,闭着眼睛哆哆嗦嗦。

得知自己心声暴露的第一阶段——她开始回忆她都无意识地说了什么念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

毁天灭地霸总文学。

激情四射黄色文学。

大粪车大烧货你好骚啊霸草铁奋……

“太太?太太!”

“小心看路啊!”

时听微笑,闭目,恍恍惚惚地去世了。

今晚,这片露营地算是彻底被祁大少给轰炸了。

轰炸得毫无收敛、毫不顾及,已经没有人敢看掀起这场秀恩爱风波的祁小少爷和时晶晶了。

因为这就像撞衫一样,谁丑谁尴尬。

大家都秀,那自然是谁秀得猛谁牛皮,祁大少的外表、财力、心意,每一环节都不用说了,而祁瑞小少爷、呃……

你说你惹你哥干嘛^^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声忍无可忍的尖叫:“啊啊啊啊!”

时晶晶捏着祁瑞的手写信,彻底碎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一定是疯了吧?祁大少一定是已经疯了吧!?

不然他怎么会给人这样无限的疯狂的宠溺?!

但是周围兴奋的尖叫声太多,所以没人注意到她这一声尖叫是轻轻地碎了。

时晶晶破防了,哈哈哈笑死,没关系,她的瑞哥哥才是祁氏的未来。

她用尽全部理智没有把那封手写信撕了,转身就想去依靠霸道的瑞哥哥,寻求安慰。

然而她刚委屈地喊了一声,依偎上去,勉强站立的祁小少爷就碎了。

心理素质吊差的祁小少爷,面对祁大少的随手一挥,整个人就破防了。

——他羞辱我?!

他都已经这样了、他在集团内部都已经威望大减了、他竟然还在用财力羞辱我!

他祁粲从来就不顾他的死活!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他从来都看不起任何人!

祁小少爷满脸青红变幻,浑身颤抖,最后一捂脸转头跑了。

时晶晶人都傻了,他怎么比我还容易破防?!

“瑞哥哥?!瑞哥哥!”

时听刚好抱着两根木棍从后边经过,脚步一扭。

时晶晶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破防:“你满意了?你现在满意了?!看我这样你很开心吗!”

时听带着无人可知的破防,微笑:…孩子你听我说

时晶晶:“我不听!我不看!我根本不在意你们有多恩爱哈哈哈——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时听目送着时晶晶去追逐自动破防体祁瑞去了。

然而,我孰与晶晶瑞瑞惨!!

她也很社死啊!

——心声暴露之后的第二阶段:死去的记忆随时攻击我。

时听看着他们,就想到了自己是如何因为祁瑞的东施效霸、在心里对祁大霸进行夸奖。

还有她心里各种猖狂的点评、种种像是自信男子一样的骚话、随时随地拉在祁粲开会时、睡觉时、读书看报时——

时听直接痛苦面具,转身又往小树林走去。

再捡点柴火吧!

啊啊啊!

待会把她和祁粲一起烧死吧!

露营平台之上。

人群渐渐全部散尽。

只剩左明月一个人站在月光之下——泪,一滴滴地滚落。

左明月还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千里奔赴,就为了粲的安全,为了他们之间的羁绊。

可现在,左明月连连后退几步,脸白如纸。

那幅画……那幅画难道是时听?……

可是当年被粲收走的那幅画的确她画的啊、真的是她画的!她只不过是……她只不过是动用了上边的一些东西而已……

怎么会这么巧,怎么能这么巧,偏偏是这个心机恶毒的女人?左明月深深地抱紧自己,泪流满面。

这里许多人各怀心思,只有她是真的为粲好!

可是……原来不是她封笔的那幅画鼓舞了粲、让他走出当年那场意外的阴影吗?

难道当年的意外和时听有关??

她和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过什么?

左明月终于在皎洁的月光下遍体生寒。

难道、她在粲的心里,真的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是?她根本不是他的白月光,所以他连名字都会叫错?

她的心里有什么地方坍塌了一瞬,泪水决堤一般,她痛苦地在夜色中看着这片山野大地——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当年粲意外出事、事发地就是在b省!

结合他今天的表现,或许当年事发就是在附近……

当年的事已经被尘封,她虽然不清楚在粲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曾经和哥哥他们一起长大的那个少年是多么璀璨如光,在事故之后却彻底变得强大、阴沉、冷漠!

左明月感受着自己的心如刀割,这才终于明白,她即使不求证他的爱,也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她可以为了粲、做很多很多事,而时听只会害了他……!

那个记载着恶毒怨念的邮箱被人发现、销毁了。可是左明月已经知道了更重要的信息,这也是她风尘仆仆赶来的重要原因——

她看向远处树林里捡柴火的时听,又转头看向远处和时岩一起搭帐篷的那个金发艺术家。

有她在,这些人别想伤害粲分毫!

就算他已经不爱她,她也是最能守护他心灵的那个女人。

她绝不会让他再坠入当年那样的深黑之中!绝不。

时岩最后钉牢了一个地钉,拍拍手站起来。

露营考察的确还是很有益的,他对附近的地质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这里的地质结构确实不是很稳定,但好在技术难点已经能够攻克,祁大少的工程项目有技术团队全程监工,一定可以顺利竣工的。

“我等会去检查一下听听和晶晶的帐篷搭好没有。”时岩道。

他的考察队搭帐篷在另一侧,刚看完前后两场秀恩爱,才继续搭建。

aron拍了拍手,“你真是个好哥哥,岩。听听以前就提起过你。”

时岩却苦笑着摇摇头,他对这突如其来的鲜花和无人机也十分震撼,叹为观止地说:“作为哥哥,我对妹妹们真的太亏欠。”

他作为一个纯纯的科研直男,当然觉得无人机表演很好、很盛大,但是送一封手写信不是也很浪漫吗?

“你说是吧,aron,”时岩叹了口气,“而我竟然连这些都没做过,我真是比不上祁大少他们兄弟,我这个哥哥做的不称职。”

“emm,”金发男模沉默了两秒,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家人就是会觉得亏欠的,我对我哥哥也是这样。”

时岩随口问,“你还有哥哥?”

“是啊,和听听一样,从小走散了,后来被丢进了大山里。但是他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大城市豪门里扎稳了脚跟。这也是为什么我和听听那么投缘,一看到她,我就能想起我哥哥这些年的不容易,就更想对听听好一点。”

金发男模骨骼立体的脸上带了几分落寞。

时岩露出了一点深思,在大城市站稳脚跟还能理解,在豪门怎么站稳呢?

aron叹息了一声,“所以,我哥哥提什么请求,我都会尽量答应他,因为我从小到大过得太舒服了,我觉得很愧对他。”

他们家是中丹混血,他来自中国的母亲因为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而把所有溺爱都给了aron。这就让aron更觉得自己侵吞了两个人的幸福。

他那些年一直全世界乱窜,除了寻找艺术灵感,同时也想要找到遗失哥哥的下落。他流窜全球,关系网遍布,后来得到线索来到了火子沟周围的大山里——却先见到了一个小姑娘。

时岩不是很理解他的思路,但是对人家的家事不好置评。

毕竟他的确也觉得很愧对听听。

两人也没有闲聊太久,时岩继续打着小油灯去四周看看石头结构,而aron低头看了看手机。

我只要为他带路就好?】

当年他和听听一起找到的火山,那个人希望他能在徒步的过程中带他们走过去。因为原本的路线上是不会走他们当年那条路的。

是的,我只需要这些。谢谢你,我亲爱的弟弟】

我会原谅这些年的苦痛】

手机对面,男人垂眸回完消息,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机——抬眼,看着祁氏集团会议室里坐满的高层。

今日,祁大少并没有坐镇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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