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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法司,停尸间。

刑部尚书躬身陪在旁边,小心翼翼观察北野陵的脸色:

“殿下,王妃的尸体……”

“传沈策过来认尸。”

北野陵抓着素麻布,一字一句,“然后送回沈氏大宅。”

沈逢姝身份都已经确认,还要认尸?

已经出嫁的女儿,送回母家?

刑部尚书有点为难:“这……”

北野陵回过头,眉眼间浮起戾气:“嗯?”

他的眼神像是死人,冷而没有感情。刑部尚书吓得一激灵,立刻埋下头:“臣遵命!”

北野陵没再说话。

他冷冷转身,将那块素麻布往旁边的仵作身上一摔,头也不回出了停尸间。

仵作低下头,怀里的布血迹斑斑。

这时,忽然听见隐约一声闷咳,旋即传来刑部尚书的惊呼:“殿下!”

北野陵骨节分明的手掩住薄唇,浓稠黑血溢出指缝,落在他胸口的金线坐蟒上。

他垂眸盯着血滴在金鳞上晕开,忽然低笑起来。

刑部尚书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

北野陵越笑,声音越大,到最后都有些不顾一切,甚至咳喘起来,也不曾停下。

“沈逢姝,你死了也无所谓。”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反正,我们之间的帐,还要继续算。”

……

马车平稳跑过长街。

太医跪在北野陵面前,为他诊脉。

北野陵难得没有批折子或是处理公务。

他望着马车窗棂上挂着的小香囊,上面有一朵针脚拙劣的小红花。

沈逢姝坚称她绣的是合欢。

她只会绣合欢。

哪有这么丑的合欢。

北野陵嗤笑,帝都高门贵女中,她是唯一一个女红差到如此地步的。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送个香囊就想讨好本王,你觉得我吃这一套?”

沈逢姝期待的神色凝固,面上闪过慌乱之色:

“我没有,真的,太医说沉香安神,我就想着为殿下做一个……”

演技倒是一如既往的好。北野陵看着她,声音冷淡更甚:

“若想讨好人,至少要拿得出手。”

沈逢姝嘴唇颤着,还欲解释,目光落到他的玉带上,忽然一怔。

她轻声说:“王爷嫌弃香囊不好……是因为不如白小姐给您的好看吗?”

他闻言低头。

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个香囊,素色祥云暗纹,又绣月下泠泠一枝荷。

月旁一个小字:姣。

北野陵想起今早更衣时,婢女鬼鬼祟祟的神情,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近前当值的,该换人了。

他厌恶有人妄图插手他的生活,正欲抬手将香囊摘下,却不知想到什么,蓦地收了手。

“白姣姣的香囊,”他冷冷望着小王妃,一字一句。“本王用着甚好。”

比起白姣姣不知天高地厚,他更讨厌沈逢姝的虚与委蛇,心思深沉。

沈逢姝明明已经声音哽咽,却强笑着:

“臣妾知道了,回去便磨炼绣工。”

看着泪花在小姑娘眼眶里打转,北野陵却没有半分痛快,反而觉得心里闷闷的。

他烦躁起来,揉着太阳穴:“退下吧。”

没想到沈逢姝的绣工倒真的有进步。

虽然还是不算出挑,但如今挂在车上这个,比她当初送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她倒是很会另辟蹊径,知道他不收她的香囊,就悄悄挂在车上。

讨好他的新手段?

可惜她已经死了。

一阵风吹进来,香囊摇晃,细腻温柔的沉香气萦绕在鼻尖。

确实驱散了他胸口的沉闷。

“殿下,臣斗胆……”老太医收了迎枕,缓缓起身:

“您今日这脉象又凌乱起来,似是有气郁结于心,这可不利于解寒毒。”

郁结于心?

因为沈逢姝的死讯吗?

北野陵嗤笑一声。她死了,他高兴还来不及。

他把目光从香囊上收回,“不急。”

……

北野陵回到王府,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一片狼藉,是丢兵符彻夜翻找的结果,下人还没来得及收拾。

紧接着王妃失踪,坠楼,自戕,事情接踵而来,人们无暇再顾及书房。

他挥退想要过来收拾的亲卫,拉开左边的暗格。

里面还放着沈逢姝的和离书。

她不就是以送和离书为噱头,才找机会进书房,偷走兵符的么。

他垂眸看着那张纸。

嫁进王府三年,她的字还是像当初一样幼稚而没有章法。

不少字依旧缺笔画,但他还是顺下来,读了一遍。

没有什么文绉绉的用词,沈逢姝写的和离书与平常讲话没什么两样。

他一行行慢慢读着,耳畔似乎随之响起她软糯的声音:

“王爷,我们和离吧。”

“之前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对不起凝霜,但是我真的没想害她。”

“我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对不起九儿的事情。”

“王府里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动。求求你放我走吧。”

“我走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祝我们从今往后,都能快乐一些。”

很多字都被水渍晕开,一张纸皱皱巴巴。

北野陵下意识攥紧信纸,直到信纸攥破,“刺啦”脆响唤回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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