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祺从善如流，点头道：“那就都依将军的。”
说着，还不忘挑着眼尾瞥向慧瑜。见她憋着一口气，腮帮子鼓囊囊，却又只能低着头忍下的样子，婉祺便觉得心中畅快。
想来有了今儿的敲打，慧瑜往后在自己面前不敢太造次。
用过早膳，润舟亲自支了红泥小灶烹茶。
他没问昨儿婉祺进宫的事，反而是问：“你爱喝什么茶？”
“没有特别爱喝的，我以往在宫里都随皇太后，她喝什么我跟着喝什么。”
“那皇太后素日喝什么？”
“六安茶。”
润舟添过茶叶，抬头看着婉祺。
他是有些同情婉祺的。他知道婉祺嫁给自己，必定不是出自本心，甚至可能还觉得委屈。
赫舍里氏不差，是大清名门望族，可比起皇家来，逊色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但润舟觉得婉祺也是个拎得清的，至少她进了门没有哭天抢地。
是个识时务的。
婉祺接过润舟递来的茶，轻轻嗅着，却没喝。
“我已回禀太皇太后，说你有些毛病在身上，与我敦伦时，很不中用。”婉祺冷冷淡淡开口，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根本不相干的事。
“敦伦？”
润舟想起那天晚上婉祺曾要他出去叫水，他忽然青筋直跳，有些无奈地道：“你说嬷嬷教过你，那你知不知道元帕——”
“我在上头滴了血。”像是怕他不信，婉祺还露出指尖上那处已经结痂的伤口给他看。
润舟凛了神色，正襟危坐，审视一般看着婉祺，开口的声音也没了先前的温和：“为何如此？”
“自然是为了和你扯上关系呀。”婉琪目光澄澈，唇角还勾着笑，仿佛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将军知道的，我家道没落，几个哥哥都只做得御前侍卫而已，姨母虽是皇太后却并无实权，我没有倚仗，却帮你犯下这等欺君大罪。我若不与你有些什么，事成之后你大可撇开我。但如今宫里都知道我已经是你房中人，有夫妻之实，你若撇开我，不仅有辱名声，只怕还会惹人怀疑。”
婉祺还有自己的私心，只有她真的成了润舟房中人，太皇太后才会安心，不然便会一直提防着她再去威胁宝婷的皇后之位。
那她的日子不然不会好过。
“你就这么自信太皇太后会听信你一面之词，不会再送新的格格、或是请太医来？”
“不会，又不是什么好事，再遣人来验证又能如何，是真或是假，朝廷和将军一家，总有一个蒙羞，太皇太后最重脸面，不会冒这个风险。”
婉祺的语气始终温柔平缓。
润舟听后，有些赞叹地点了点头。
婉祺要比他想得聪明。
“我不问你原因，但我很好奇，你既不想娶公主，何不直接向宫里禀明，非要这般绕来绕去，宁愿背上个欺君的罪名？”
润舟执起茶壶，给婉祺空了的茶盏里蓄了杯茶，而后才道：“因为我要让宫里来做“退婚”的那一方。”
从行云阁出来，婉祺头都不敢回，一颗星怦怦乱跳。润舟身上时刻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自有一种威慑力，为了不在他面前败下阵来，婉祺可是强撑着装镇定。
等回了东院，婉祺心里搁着的事也算解了，闲着也是闲着，便在东院四下逛了逛。
这地方原是和硕慈恩公主的公主府，公主薨逝后空了好些年。后来润舟年少立功，又是公主独子，朝廷将这宅子赏了他，大门处的匾额也换了名，如今是叫武显将军第了。
大清有规矩，只有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和公主的宅邸才能称府，往下的都得叫第。但无非是差个叫法罢了，这将军第光从门脸儿就瞧得出是极气派的。
再说这东院，论大小不比皇太后的宁寿宫差多少，还多了一个独立的小花园在屋后头，虽只有一处七尺见方的小荷塘，外加一座三角亭和几座小假山，但婉祺一个人住，这地儿已经足够了。
“赶明儿，在这栽一颗垂柳，到了夏天，有他遮阴，就可以在亭子里弹琴喝茶了。”这儿就是婉祺要度过余生的地方，是得好好规划。
“成啊，夫人若是喜欢，等开了春，奴婢就让人来栽。”
婉祺又打量两眼那荷塘，如今没有荷花开着，显得有些死气，她生出念头，想去买几尾锦鲤放到里头。
她这一出门，逛得有些久，再回东院时，见厢房的檐下搬着两只大箱子，喜春正领着人一样样清点，再搬进屋里去。婉祺以为是又将昨儿从宫里带的东西翻了出来。
“好端端的，怎么又翻出来，你们也不嫌累。”婉祺打趣她们，可走上前一看，那箱子里的东西竟全是新的，“这哪儿来的？”
“夫人，这是方才宫里高总管送来的。”
高总管。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
婉祺愣怔了一瞬。
“皇上让他来的？”
“是啊，高总管说皇上昨儿没能赶上送夫人出宫，心里过意不去。这些，是皇上给夫人添的赏。”
婉祺霎时有些沉了脸色。既已无缘，何必来招惹，权当从未有过那番旧事才好。
“夫人若不高兴，咱们不要这东西了，奴婢让人都丢出去。”喜春察言观色，她怕婉祺瞧见了伤心，试探着问。
“你胆子倒大。”婉祺细瞧了瞧，这箱子里都是好东西，光说那两疋云锦，都够旁人羡慕上几辈子了，“皇上赏的东西，你也敢说不要了。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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