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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父亲长姐都不在长安,沈慕两家是世交,沈竹便做了主,把她送回淮州。

木棺出了长安,离开一月后,西南传来战报,皇上率军突围,却中了敌军的圈套,至今生死未卜。

慕晚晚坐在案后听着沈竹说这事。沈竹自送她离了长安就一直没回去,想把她送到淮州。

慕晚晚猜测她是不放心自己,怕自己改了主意回长安找沈年才一直盯着她不放。

回想那日许沅沅来了别庄之后,慕晚晚就猜到她只是以自己要离开长安为引子,故意设计她在离开途中横声意外,让她死无对证。她想了许久,在长安唯一能信得过的人只有沈竹,唯一希望她离开,且不想让她死的人也只有沈竹。

沈竹坐在木凳上忽然开口,“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慕晚晚回神看她,指尖搅了搅帕子,“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沈竹又开口,“不若如此,你为何要跟我要假死药?宫里那些女人又为何一个个都针对你?”

“慕晚晚,你实话实说,你和皇上私下是什么关系?”

正如沈竹若说,慕晚晚能够成功离开长安,离不得沈家秘制的假死药,而这个药也是她从沈年口中偶然得知。

慕晚晚被她问住了,她并不想和沈竹交代一切,沈竹虽于她有恩,但归根结底沈竹是沈家人,终会回到长安。再者,她弟弟沈年还对自己有那么点情愫,自己和李胤的事倒底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慕晚晚别开眼,笑道,“许是她们嫉妒我的美貌,怕我与皇上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呢?”

她眨眨眼,语气极为真诚,却又狡猾得像只狐狸。

沈竹似是嫌弃地看她,“美貌?”之后便再无话了。

沈竹虽没再问,但心里却终究起了怀疑。当初她肯帮她,应下她的轻求,多半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沈年一日对慕晚晚痴心不变,沈竹就一日放不下心。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这个弟弟,认准一个事,一个人,打死都不回头。

说起沈年和慕晚晚的孽缘,或许连慕晚晚这个当事人都没有她这个旁观者清楚。这其中还多有自己的缘由。

当年父亲带着她和沈年去慕府,彼时她性子皮,故意捉弄沈年,害得他落了水,自己跑开,后来听说救他那丫头就是慕家的二小姐。只不过慕晚晚救人后自己一连高热三日,醒来后把发生的事都忘了。

就这件事沈年记到了现在。沈竹又抬眼看她,慕晚晚已收回了视线,摆弄案上的笔墨。她突然想问一问她,倒底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但她立刻又收回了这些话,如今问她又有什么用呢?她一百个不愿,不想让慕晚晚做她的弟妹。慕晚晚与皇上的关系不清不楚,与她有了纠葛终究是不好脱开关系。

等沈竹走,慕晚晚向外望了望,才缓下神。如今已到荆州,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赶到淮州,到了那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柳香把饭菜端进来,神色迟疑。

慕晚晚看她道“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柳香看了眼窗外,把门关严,才回来俯首在慕晚晚耳边,“夫人,外面都传言皇上遭受伏击,怕是已经”

柳香话没说完,但慕晚晚还是明白她的意思。方才听沈竹的话,她心里就已经把这是过了几回。

慕晚晚刚拿起木箸的手又放下。李胤对她很好,甚至已经到了宠溺纵容的地步,这她都看得出来。

现在他腹背受敌,生死未卜,朝中蠢蠢欲动,都要开始扶植新的势力。即便他出征前已交代好一切,但这其中还是少不了的一阵腥风血雨。她这般不顾分毫情意,一走了之,若是被他知道了,怕是少不了的气焰。

慕晚晚看着那满桌子的饭菜,一时竟毫无胃口。

她敛了敛神色,又道“注意着长安动向,有事及时来报。”

柳香退了出去。慕晚晚夹了几箸饭菜,咬在嘴里竟没甚味道。

她面上发苦,心里终究还是希望李胤能够活着回来的。

又过了两月,慕晚晚到了淮州。

父亲回了慕家就已在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势力。慕凌原本在慕家就很有威慑,回淮州后,他又很快掌握慕家大半掌家之权,如今可算是慕家大半个家主。

慕晚晚走的水路,她提前给父亲通信,慕凌亲自去接她。

慕晚晚见到父亲,一时把所有的烦忧事都忘了,扑到他的怀里,抽泣道“父亲,晚晚回来了。”

慕凌亦是老泪纵横,怀中摸着他小女儿的发顶,连声“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如今到了淮州,也可算是安稳,慕凌早备好她的屋子,和从前闺阁时别无二致。慕晚晚决心忘掉过去,在淮州一点一点重新开始。

外界发生的一切慕晚晚开始关注的少了,直到后来她只知与同族姊妹一起嬉戏玩耍,彻底忘记了裴泫,忘记了长安,亦是忘记了李胤。

北方的寒冬来得格外早,彼时慕晚晚换了身厚的外氅和同族的姊妹去了山上猎鸟。

说是猎鸟,实则大多时候慕晚晚都是在捣乱。

二堂哥是猎鸟的好手,一手搭弓拉箭,箭一离弦撕裂空气极速飞了过去,将要射中那只搭窝的鸟时,慕晚晚忽地惊呼一声,硬生生把那鸟吓得跑了。

鸟扑朔着翅膀飞到别处,很快不见了踪影。

二堂哥慕尚垂头丧气地看向一旁马上欢呼雀跃的慕晚晚,“晚妹妹,照这样下去,大家今晚都得饿着肚子了。”

慕晚晚撇嘴道“堂哥难道没看到那鸟儿在建巢?它家中说不得有多少个孩子,你忍心就这么杀了它吗?”

慕若也道“是啊二堂哥,堂姐说得对呀!”

慕尚无可奈何地看了眼两个一唱一和地堂妹,当即没了法子。

几人空无一物地回去,路上,慕若驾马在慕晚晚身侧,“堂姐你骑术好厉害呀,我记得你刚来这就会了骑马,可是有那位高人教习过?”

听此,慕晚晚本还是笑着的脸一时僵住,若说谁教过她,李胤算是她半个师父。这般又让她记起故人,听说他至今都还没有消息,过不了多久大昭就要换主了。

她终究不是草木,与李胤在一起那么久若说没有丝毫的情分是不可能的,可这情分还是没有到让她到痛不欲生的地步。甚至她有些无情地想,就这样过着,对她也并无坏处。但她心里总会有一处空落落的,每每思及都会让她有些许的难过。

慕晚晚收敛思绪,回神道“哪里有高人,从前我偷跑出去玩,自己一个人偷偷去马场学的。”

慕若毫不怀疑,在她眼里,自家堂就是这么厉害。

慕晚晚到了淮州,就把自己从前的性子释放出来,这里的同族姊妹都很好,也不会拿她曾嫁过人的出身说事,待她亲近,慕晚晚很快就喜欢上这里。

晚上她回来,父亲在膳堂已等了许久,慕晚晚换身衣裳,进了屋。

慕凌净手后落座,看她面色好,忽问道“晚晚可是喜欢这里?”

慕晚晚不知父亲为何说这话,道“自然喜欢,这里是慕家祖家,家风正,子弟遍布整个大昭,里面的姊妹都对我很好,叔叔伯伯们也对我很好。”她顿了下,“自是比长安好上不少。”

慕凌听后面色沉了下,有些许的凝重,“晚晚,就在一月前,皇上回宫了。”

一月前

淮州离长安远,消息来得迟了几分。

慕晚晚手上夹菜的木箸一时不稳,砰地一声落到了地上,慕凌皱眉看她,慕晚晚僵笑着俯下身,从地上捡了起来,后背生出了汗,面色犹如白纸。

慕凌看出不对劲,但却无暇问出口,接着道“如今慕家安定,皇上已经传令昭我回长安。”他停了下,看向慕晚晚,“还要我必须携带家眷。”

“我本以为皇上会让我在淮州安定,无昭永不回长安,如今此举又是因为什么?”

自慕晚晚母亲离世后慕凌就没再娶,长姐远嫁漠北,若说他的家眷,如今只有慕晚晚一人。

慕晚晚拿木著的手抖了下,木著再次落到地上,她没心思再捡,父亲不知李胤的用意,可她心里却清楚得很,无非是他发现自己假死,逃到了淮州,心里正震怒着,必要她回来给他一个交代。

她敛下眼里的惊慌,定不能叫父亲看出来,父亲如今只是怀疑,若要父亲知道她与李胤的事,父亲即便是顶着抗旨不遵的罪名,也定然说什么都不会带自己回长安。

慕凌看自己的小女儿一时不再开口说话,以为她是害怕皇上再惩戒自己,遂安抚道,“你且放心,如今我在慕家地位已稳,慕家现在也已经一心归顺朝廷,不会再受人古惑,生起反心,皇上即使是想处罚,也找不到错处。”

慕晚晚扯了嘴角,缓笑了下,回应父亲。这顿晚饭慕晚晚没吃几口就匆匆回了屋。

是她想错了,李胤这个猎人可以任意处置自己不要的猎物,但却不会任由他的猎物违抗他的命令。自己偷偷离开长安,再无音信,如今虽已过了大半年,但看来不仅没让他失去兴趣,反而让他心里猎人的性子全然释放了出来,定是把她抓在手里不可。

深夜寂静幽深,几许风吹树动,树影婆娑。

透过轻薄的床幔,可看出里面交叠的人影。是她熟悉的人声,亦是许久没入她梦的人。

男人身上的伤口仿佛比以前多了不少,胸前横躺着一道狰狞的伤疤,慕晚晚怕极了,两眼闭着,双睫颤颤,如何都不愿看他。

然他却动作一沉,硬是要叫她睁眼,还在她耳边威胁道“慕晚晚,你若是再敢跑,朕立即让人绑了你,把你关在金屋里,锁上门窗,让你再出不来。”

慕晚晚哭喊着求饶,可他却像是真的狠了心,不为所动。

忽地,慕晚晚睁了眼,猛然从床榻上起身,屋里空无一人,唯有透过小窗被风吹的围幔还在动,她缓了缓气,穿鞋下地,把那扇半开的窗关了。

自从得知李胤已回长安,一连几夜慕晚晚都睡不踏实。依照父亲所言,过不了多久就要动身,这让慕晚晚烦心不已。但又一想到李胤给她的令牌,慕晚晚敛了敛神,君无戏言,他再怎么着应该都不会杀了自己吧。

这日慕晚晚刚从河边回来,换了短袖劲衣,泡在木桶里沐浴。

外面月色朦胧,里面雾气袅袅。明暗的烛火下,映出人窈窕的剪影。此时的淮州码头一艘船只慢慢停靠上岸,一人影从上面下来,顾不得歇息,脚步匆匆,身形矫健,避着地界的人入了淮州城。乌云漫卷,遮住无暇月光。净室里,慕晚晚阖上眸子,两条纤细白皙的腿在水里扫了两下,水花翻腾,一会儿地上就满是水渍。

忽地,门一声响动,慕晚晚睁了眼看向屋外,眼里警惕,正要拿过衣裳,一道身影快速入了木桶,随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把她勾到怀里。

慕晚晚心中惊恐,正要开口叫喊,那人却猛地进来,他眼里漆黑,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她,仿似还扯嘴角笑了下。月色中,慕晚晚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怔愣茫然,一瞬她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李胤,怎么会出现在这?

李胤含住她的唇,他眼盯着她,慢慢开口,声音比这个将要到的寒冬还要冷,“慕晚晚,你真是薄情寡性,朕现在就恨不得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那句词出自白朴墙头马上

另明天十二点加更,大家还是尽量准时看,然后我再修改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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