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张吉与李氏拜见了老尚书和老夫人。
老夫人欣慰地道:“起来吧。看看你们的孙子和孙女吧。”
张初静已经三岁了。
张安朝与陈氏的儿子也已经一岁多了,叫张青玄。
大嫂王氏和三弟妹陈氏身边都带着孩子,唯独阮慕阳一个身边空空,格外尴尬。但是她现在的注意力不在这里,而在李氏身后的郑姝身上。
没错,是郑姝。
李氏真的把她带来京城了。
与阮慕阳的目光对上,郑姝笑了笑,目光盈盈。也是几年没见,郑姝比原先更加出落,楚楚动人。
“父亲、母亲,这是我表妹家的女儿,姝儿。原先我在京州都是她照顾着,这回带她来京城小住一阵。”李氏笑着说道。
要把郑姝带回来,李氏先前在信里已经同老夫人说过了。
老夫人将郑姝叫到了面前,拉着她的手仔细地看了看,笑着说:“是个模样端正的孩子。”
说着,她从身边丫环手里拿过一只准备好的玉镯放到了她手里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郑姝笑着说:“多谢老夫人。”
“你一个姑娘家第一次来京城,怕你不习惯。你看看你大表嫂和二表嫂哪儿,你想跟谁,便住到她院中好了。”老夫人道。
阮慕阳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那我便跟二表嫂一起吧,先前在京州我们见过。”郑姝道,“大表嫂还要照顾初静。”
垂着眼睛的阮慕阳勾了勾唇。
果然,几年过去了郑姝和李氏还没有死心。
老夫人赞同地说道:“嗯,那你便跟你二表嫂住在穿云院吧。”
说着,老夫人对阮慕阳道:“慕阳,你这个做嫂子的可要好好照顾表妹。”
阮慕阳点了点头,极为顺从地说道:“是,祖母放心。”
李氏笑了笑,有几分得意。
从老尚书老夫人那里离开后,阮慕阳带郑姝去穿云院。当初在京州的时候她们已经已经撕破脸了,是以她现在也懒得与郑姝装成一副和睦的样子,一路上未说话。
但是郑姝却仿佛将那时候的事情给忘了,笑着与阮慕阳聊了起来。
“二表嫂还是像当年一样好看。”
阮慕阳不咸不淡地回道:“不及表妹。”
“原先刚下马车的时候,我远远地瞧着二表嫂,还以为二表嫂有了身孕,走近才发现看错了。”郑姝状似不在意地说着,“在京州的时候,姨母便说连三表哥都有儿子了,整日盼着京城来信。”
阮慕阳几乎要气笑了。想来李氏在京州的时候没少说她坏话。
现在郑姝敢这么嚣张直指她“痛处”,怕也是仗着她还没生出孩子来。
正当阮慕阳想回她两句的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二嫂今日怎么这么清闲?”
是张安玉的声音。
张安玉今年也十七了,到了适婚的年纪。脸上的稚气褪去,他与张安夷长得更加像了几分,只是那懒散的样子和笑起来的邪气依旧没有变。说起来,张家四个兄弟长得都有几分相像,模样都很好。
近些日子,张复与季氏已经在替他物色亲事了。
“四弟。”阮慕阳不知道刚才郑姝说的话他听到了没有。
郑姝看了看张安玉,柔柔地道了声:“四表哥。”
张安玉却像没看到她一样,没有理她,也没有看她一眼,对着阮慕阳说:“前几日我与朱少时一起的时候碰上了洛钰,她跟我问起了你。我还说你近日忙呢,谁知道你还有空跟乱七八糟的人聊天。”
他说话时用的是惯有的语气,郑姝从来都没有被人这么说,脸色不太好。
阮慕阳却早已习惯了他盯着自己、说话带刺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这个郑姝哪里又惹到他了。她看了眼郑姝的神情,忽然觉得张安玉这刺猬一样的性格也没什么不好。
她语气和善、带着包容说道:“多谢四弟替我传话。因为父亲母亲要回来,院子要派人大嫂我确实忙了些。”
见她朝自己看过来,张安玉移开了目光,习惯性地冷哼了一声。若是细细地看,会发现他眼底其实并没有恶意。
阮慕阳没放在心上,倒是一旁的郑姝看了看阮慕阳,又看了看张安玉,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自打张安玉出现过后,郑姝便安静了下来,似乎在想什么。阮慕阳也没搭理她。
到了穿云院后,郑姝四下打量了起来。
阮慕阳叫来了沐风和沐雨,让她们带着郑姝去了住处。
她特意将郑姝安排的远了些。
郑姝去过自己的屋子后便来找阮慕阳,在她屋中坐了下来,时不时地朝外望,俨然一副当年阮慕汐的样子。
阮慕阳看着觉得好笑,也不说穿她。
张安夷从宫中回来,便先去拜见了张吉与李氏。若论起官职,张安夷不知比张吉大了多少,但是他始终是张安夷的父亲。
看到张安夷谦恭地朝他行礼,张吉点了点头,心中那因为儿子比自己官阶大而产生的不郁终于消散了一些,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
张安夷同样拜见了李氏。
“起来吧。”李氏笑得客气,这种客气显得有些生疏。
这个儿子从小就不是养在他们身边,长大以后性子也怪,张吉与李氏都觉得他与自己不亲近。而他们也没有想过去亲近他,因为总是有一层难以严明的隔阂,亲近不起来。
与张安夷,他们不像跟张安延那样能够闲话家常很多,说了几句后便都觉得没话了。
张吉思量了一下,终于找到了话头:“先前你大哥的事,听说你直接带了顺天府的人回来把他抓了,做的委实有些过了。他是你大哥,你应该帮他一把。”在这种带着些训斥的意味的话中,他终于找到了一些做父亲的威严。
“是啊,你看你哥哥现在,铺子少了那么多。先前一顿板子听说把他打掉了半条命,下手太狠了。”李氏在一旁帮腔。
张安夷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眼中一片温和,唇边勾着一抹笑弧度。
在张吉因为他这不温不火、不声不响的态度有些生气的时候,他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张吉和李氏。
“那母亲觉得大哥让我差点被革职便不过分了吗?”
李氏答不上来。明明他的语气很是温和,甚至还带着对父母的恭敬,她却举得有些难堪。
张安夷那被笑意遮掩的双眼看不见底,又对张吉说道:“父亲做了那么多年的知府,可知大哥借着我的名义赚着不义之财,甚至还以为我的名义受贿,按光华的律令该怎么判?”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替张吉回答道:“处以死刑也不为过。”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铿锵,却无端带着一种肃杀与可怕。
处以死刑,多么重的四个字。
都察院的有些言官御史们到现在还揪着这件事不放,说张安夷徇私枉法。
张吉说不出话来,脸色难看极了。
“若不是我,恐怕现在已经没有大哥了。”张安夷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露出的是无尽的幽深与疏离。他问:“父亲和母亲现在还觉得我这件事做得过分了吗?”
他的话音落下,厅堂里是一片尴尬的沉寂。
张吉与李氏现在顾及的只是自己的面子,却没有意识到,在他们面前的也是他们的儿子。
出了他们的院子后,张安夷走在回穿云院的路上,身后跟着莫见和莫闻。
此时的张安夷看着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一轮圆月在他背后,衬得他清俊极了,那自成的风骨如同浸润了岁月。
而他身后的莫见与莫闻却大气都不敢出,唯独跟在他身后的他们知道,此时他周身的温度寒得让人害怕。
踏进穿云院,听到穿云院的小厮叫了一声“二爷回来了”,又听到青竹沙沙摇曳的声音,张安夷看灯最亮的屋子,目光渐渐柔和了起来,周身的温度也不再叫人发寒了。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正与点翠谈论着绣花的阮慕阳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娴静如水的笑容道:“二爷回来了。”
比她动作更大的便是郑姝了。
“二表哥回来了。”她站了起来,目光落在张安夷身上有几分惊讶,随后脸红了起来,目光收了回来又悄悄看了过去。
张安夷看向阮慕阳问:“这位是?”
他那仿佛对着陌生人、一眼也不多看的样子让阮慕阳心情格外地好,介绍道:“这是表妹。”
“二表哥,我是姝儿,我们小时候见过的。”郑姝带着几分期盼说道。她期盼张安夷对自己有些印象。
张安夷却是一副平常的样子,淡淡地叫了声:“表妹。”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是落在阮慕阳身上的,仿佛眼中只有她一般。
觉得今晚的他有些奇怪,阮慕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二爷用过饭了吗?可要叫人端些过来?”她问。
张安夷忽然看向郑姝。
一直在看着张安夷的郑姝发现他看向自己,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表妹,我与你表嫂还有事,天不早了,你去睡吧。”张安夷开口竟是逐客。
郑姝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失望地道:“是,那表哥表嫂早些休息。”她的语气带着些委屈,楚楚动人。
待她走后,张安夷在阮慕阳身边坐了下来说:“我还未吃,夫人陪我吃一点?”
阮慕阳便让点翠去厨房了。
张安夷看着阮慕阳的侧脸,勾起了唇揶揄地说:“夫人今日似乎有些不高兴?”
阮慕阳瞪向他,眼波流转:“还不是因为二爷招来的桃花?”
张安夷喜欢极了她这样带着些小脾气俏丽动人的样子,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一拉,将她轻轻往身前一带,说道:“我的桃花,从来只有夫人这一枝,还是运气好,大冷天在水中采来的,还害得我回来病了一场。”
他说的是当年上元节灯会,他与她一起落水的事情。
他竟然回来还病了,从未听他说起过,阮慕阳正要问,却听他语气缱绻低沉地说道:“相思病。”
“尽胡说!”阮慕阳娇嗔道。
那么冷的天,她将他拉下了刺骨冰凉的湖水里,他便看上了她?除非是当时冻傻了。
阮慕阳虽然知道这是假话,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很甜。
隐隐看到外面有人人影攒动,她将手从他手中抽回,也离他远了些,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随后,点翠便端着汤上来了。
阮慕阳晚上吃得少,有些饿了,便陪他一起吃了些。
“去见过父亲母亲了?”她问。
张安夷点了点头。
“父亲母亲可有与你说过些什么?”阮慕阳想问的是郑姝的事。
张安夷想到的却是方才的情景。“只是一些普通的家常,没什么。”他的语气如常,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一丝停顿。
如今全府上下,包括老尚书和老夫人都以为郑姝只是李氏带到京城来小住一段时间的亲戚,只有阮慕阳自己知道李氏真正的想法。
她是绝对不会让李氏和郑姝得逞的,穿云院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女主人。
原先因为公婆在京州,阮慕阳只要每半个月去给老夫人请一次安,现在李氏在了,便需要每日早上都去请安了。
第二日,阮慕阳跟王氏还有陈氏一同去向李氏请安,郑姝也跟了过来。
看到阮慕阳,李氏便想起了昨晚他们夫妇二人面对张安夷时尴尬窘迫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快。
给张初静与张青玄一人一个荷包之后,李氏看向了独自一人安静地站在那里,身旁一个子女也没有的阮慕阳,说道:“慕阳,你嫁进张家也好几年了,怎么肚子一直没动静?”她的语气说不上和善。
王氏和陈氏还有郑姝皆看向阮慕阳。她们三人的神情不同,唯一相同的是眼中都带着幸灾乐祸,王氏最明显,陈氏最隐秘,郑姝最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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