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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状况好转了,允和便去拜见了大将军杨征。杨征依旧派他去协助县令钟敬维持地方靖安。这一安排也正合了允和的心意,因为他急欲去探望一下好友秦梦周。

前些时候,总是秦梦周来探问允和的伤情,这令允和在心底总感觉多有亏欠。如今,出乎意料,他竟然有了探望秦梦周的机会。

几日前,秦梦周奉钟敬之命审问杨征抓获的那名番僧。在审问技巧上,他独辟蹊径,不以酷刑,却施贿赂,以酒肉和当红的绝世美女去诱番僧招供。不想,酒肉送到了牢狱之中,也被那不守戒律的番僧吃了个净光,但那名当美女却并未依计去“侍奉”囚徒,“美人计”终未得逞。

不仅如此。在妓馆招妓之时,秦梦周怠于自控,先行与那胡女云雨了一番。胡女虽然接受了秦梦周的轻薄,妓馆的老鸨却不善罢甘休,一味儿地向秦梦周索要嫖资。秦梦周自然没有,遂挣脱老鸨的纠缠,狼狈逃走。此后,老鸨便将秦梦周告到县衙。钟敬闻之大怒,在打发了老鸨之后,便派人传秦梦周。秦梦周当时正在牢狱中与吃饱喝足的番僧畅谈,二人已然成为了知己好友。

来到县衙,钟敬问明了缘由,虽然肯定了秦梦周欲审出门道的良苦用心,却仍重重责罚了其处事不端、假公济私之举。一顿板子,打得秦梦周皮开肉绽、哭爹喊娘,如今只能卧在床榻上静养。

去探望好友之前,允和去了趟集市。他思忖再三,买了件自以为最适合秦梦周的礼物,然后方才经县衙后门进入衙员们所居住的后院偏房。

之所以不走正门,是因为他此行全为私事,并不想惊动县衙众人。按说,杨征派他来辅助钟敬,他应该先拜会后者。但此刻他非常惦念好友,便先私后公,由后门而入了。

县衙的后院分成东西两个区域。东半部分占了后院大约四分之三的地面,包含县令居所和一个花园,如今这里已改作大将军杨征一家的暂住之所。

西半部分乃是各类衙员办公处所及单身衙员的居所,虽然地面仅占整个后院的四分之一,但房屋却有二十余间,围成一个满满当当的独立小院儿。

东西两部分区域的中间有一条起到隔离作用的夹道。夹道的两端及两边连通四门。一门是通向外街的县衙后门一门是去往中院二堂之门一门通东半区域一门通西半区域。平时,通往东半区域和二堂的两门常闭,非经衙门中人开启,外人不能擅入。而县衙后门与通西半区域的两门则白日常开,只有夜晚方关闭,为的是方便各类衙员出入。

如今,通往东半区域的门已被封死,大将军的内眷居所容不得闲杂人等进入。而通往二堂的门则在白日也常开不闭,因为钟敬的事务实在太过繁杂,每日从前后两门出入办理公事的人委实太多,门索性就不关闭了。

虽然有常开不闭之门,但各门还是总有衙员看守的。好在允和身着右威卫军官便装,加之衙员也多有见过他的,他便没有被守门者过多询问,轻轻松松地便进了后院西区,来到了秦梦周的蜗居之室。

既然是好友相访,恰巧房门又虚掩着,允和便没有言语,直接推门而入。他本想高声招呼一声,却发现卧在正对房门哪张木床上的秦梦周已然还在梦中,于是没有言语,悄悄在一木凳上坐下,环顾起房中的陈设来。

此房间面积狭小,正可称为“斗室”。因是县衙中的屋舍,故也依例粉白了窗棂。屋中称得上家具的物什仅有四件:一是秦梦周卧伏着的那张窄促的木床二是一张不大的粗木书桌三是体现主人书生本色的一角书橱最后的便是允和正坐着的这方木凳。至于存放衣服杂物的两个木箱,则置于了木床之下,允和并未能瞧见。

斗室虽然狭小,家什虽然简陋,但允和吃惊地发现,一切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这似乎与秦梦周放浪洒脱、满不在乎的性情不相符。更兼,秦梦周这几日方受了杖责,行动不便,也不可能收拾整理。

“难不成是邻旁屋里的衙员不辞辛苦来照顾的?”允和心中思忖。但一想到那班衙员的粗鄙之相,他便又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测。

允和继续观瞧,终于在秦梦周的面下找到了答案:一方洁白的绢帕垫在头枕上,秦梦周的脸正美滋滋地盖压在上面。

允和笑了。他知道一定是凝翠偷偷来照顾的。凝翠与杨征一家居于东院,距此西院委实不远。但作为大将军府的一名内侍丫鬟,私自来此,与府外男子相会,也的确冒着极大的风险,由此可见凝翠对于秦梦周的一片痴心。想到此,允和不免有些嫉妒好友的幸运了。

然而转念他又想到,秦梦周此番受刑,多半是因为寻花问柳、有辱衙门颜面,也就是做了对不起凝翠之事。想来,凝翠必定是不曾知晓这一层原因。否则,他要么是太过宽宏大量,要么就是对秦梦周仅有兄妹之谊,而无男女之情。

不过,无论如何,秦梦周都是做了错事,受罚也是咎由自取。想至此,允和突然不再同情好友,也认定他该受罚,并且自己也应对其加以惩戒。于是,他便冲秦梦周受伤的屁股狠狠地拍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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