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原是想托孟妃的,可孟妃怀相又不安稳,不得已歇了念头。”陶正为难地叹了口气,“这小半年,王妃强撑着也是辛苦……”
他从前在花园里当差,被秦镜赏识,调去东苑里给他跑腿。他自己出头了,也不忘本,时常私下里接济几个交好的兄弟。李王妃近来上火,舌苔一片发白,吃什么都觉着泛苦。午膳喝了一碗薄薄的粳米粥,小菜点心一概没有碰。
秦镜端出一碟子酥松咸香的蟹壳黄,吊着眼皮子冲他努嘴。“拿去和园子的小子们分了。”
陶正眼珠子一转,看懂了他的眼神。谄笑着谢过他,转身自掏腰包去膳房讨来一笼白糖糕、一袋子陈年的花生。脚下不停地往二门上的倒座走。他把轮休的小子们召集起来,七八个人就在通铺上瓜分陶正哥哥带来的点心,一边听他讲主子们的闲话。
刘平塞着一嘴白糖糕,跟着陶正的叹息声点头。这个面里和着猪油,那叫一个香。
“王妃不容易!自己身子不好,还要照拂孟妃。”吃人的嘴软,他们自然跟着吹捧。要是下回陶哥哥能捎一盘肘子肉来就好了,烧鸡或是卤鸭也行。
陶正剥了一把花生,拢起掌心搓一搓,吹开花生衣。捻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细细嚼着,接着他们的话,继续絮叨:
“谁说不是呢!王妃碍于孝道,不敢和淑妃娘娘开口,还是王爷体谅。”他把花生递给空着手的毛四,转头往安和堂所在的方向看一眼,感慨道:“方爷爷来了,王妃就放心啦!”
毛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回王妃就能宽心将养,要不了多久就能大安了。”
陶正满意地点头,又给假模假样地他们紧紧弦,“你们也上上心,跟着方爷爷好好当差。王妃都看着呢!”
听话听音,刘平舔着嘴回味白糖糕的甜味,这会儿也明白了。
“王妃用心良苦。陶哥哥放心,回头咱们也给大伙儿提个醒。”不仅得让方槐安晓得王妃的苦心,还要让孟妃不得不承王妃的人情。
陶正咂着嘴,往身后团着的被子上靠上去。从前没看出,这刘平也是个人才,好在没被他抢在自己前头,不然这会儿兴许他俩就掉个个儿,等刘平指使自己。
又过两日,方槐安赶在午膳后往颐沁堂给靖王妃请了个安。晌午和黄昏,他要听管事们回话。李王妃夜里睡得浅,白天就起不来,来早了未必见得着。他留心着膳房送膳的动静,又等了三刻钟才过来请见。
秦镜一刻不耽误地迎出来,把人往屋里引,一壁自来熟地与方槐安称兄道弟。
“方老哥怎么得空来?王妃昨儿还念叨,要犒赏老哥辛苦。”
“不敢,我不过依着王妃做的规矩按部就班,不敢叫辛苦。待王妃大安,奴才也好向淑主子交差。”方槐安和善地回以一笑。他的鬓角掺着银白色,但整个人看着十分精神,微微发福的脸上白里透红。
屋里刚撤了膳,李岑安斜倚在榻上用浓茶漱口。她身上乏力,也没有胃口。刚才就躺在榻上随便应付一口,还是听见方槐安来了,才起来披一件大衣裳,匆忙给自己敷一层茉莉粉。
方槐安低头给李岑娜请安,没等他跪下去,就被免了礼。
“王妃的气色好多了。”
“托公公的福。”李岑安摸了摸脸,客气地叫人赐座奉茶。他是淑妃跟前得用的奴才,与木逢春和桐雨一样,李岑安从前就敬重着。
方槐安摆着手惶恐推辞。他今天来,一是请安,再还有一件正事要回禀。
“孟侧妃临盆在即,按例这两日就该把孟夫人接过来。”昨夜,高斌带来靖王的话,西苑已经收拾出房屋,他的徒弟徐图也和孟府打过招呼。这两日挑个好日子,就等着请人过府。方槐安今天来颐沁堂,其实不过是个过场。还是因为秦镜师徒四处走动,如今园子里都在夸王妃贤惠。他一个外来的和尚总要给李王妃三分颜面,若是置若罔闻,就显得自己目中无人了。
孟窅的产期就在下月头上,产房早就打扫出来,奶口也已经住进来。李岑安听说,礼仪房预备了八个人,等孟窅分娩后,再从中选一半留用。她是王府侧妃,娘家来人陪产算是惯例。李岑安前些天就等着她来开口,不想是方槐安来回这事。
“怨我,竟忘了这事。”李岑安抬手抵着额头,“还要劳烦公公费心。”
方槐安就是个传声筒,这会儿过了明路,转头他再往西苑递个话也就成了。
对小谢氏过府陪产的事,李岑安却是乐见其成的。孟氏的母亲住进来,靖王就不好再留宿沃雪堂。孟窅总算不能霸着靖王,王爷也不能为她守身如玉,不拘是哪个,能让王爷的心从西苑分一些出来,自己的脸上就不算太难看。
十一月初九,徐图接了小谢氏进来。这回没有带孟宥,小谢氏怕他见自己留宿也赖着不走。
孟窅闷闷不乐地嘟哝:“那就留他住一两天嘛……我也想他呢……”她一早还吩咐膳房准备了新鲜的虾子。
小谢氏没搭理,摸着她的肚子担心:“月份大了后,孩子长得快。每日要勤快走动,生的时候才顺利。”眼见着她的肚子比上回见面又大了一圈,小谢氏止不住心底的担心。孩子太大,生的时候,女儿就要吃苦。
孟窅点头,指着徐氏和窦氏。“我知道,她们每天盯着我。饭后都要走一会儿。”
徐氏和窦氏蹲身给小谢氏请安,周致地将孟窅的日常巨细无靡地讲给小谢氏听,好叫她安心。孟侧妃这一胎怀得起伏跌宕,她们也不敢轻心,眼看着瓜熟蒂落,这些时日西苑上下有些草木皆兵,只是不敢叫她知道。
徐氏已经把礼仪房送来的奶口排查了一遍,这两日开始安排给奶口们调养。孟妃正为这件事不开心,这位娘娘还想着自己奶孩子,真是闻所未闻。
小谢氏听得认真,时不时还要问上一句。她知道女儿有多娇气,听说她近来爱吃橘子,怕她贪嘴吃多了上火,偏头就耳提面命一番。
孟窅噘着嘴答应了。徐氏早劝过她,只是冬日烧着地龙,橘子凉津津的甘里带酸,吃着正舒服,她就忍不住多吃了些。
徐氏垂眸抿了抿笑,她见孟妃听小谢氏的话,就把奶口的事也回了。
小谢氏扶着女儿落座,认真地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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