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霖汌强忍着不适,一直到了侯三的约定地点,也是亮着光的地方。
唯一一处亮着的弱光,就是在缆车起点。
“真来了?”侯三酒醒了大半,拎着个棍子挥来舞去的,“看来着小姑娘对你来说,很重要啊?我在想我原本要提的百分之二十是不是有点太低了,不如我们再提点?”
纪霖汌冷笑一声:“她人在哪?”
额前的汗打湿了碎发,发梢愈加湿黑。
“别急啊。我们先来谈买卖。”侯三说。
纪霖汌固执:“她人在哪?”
“行行行,你自己看缆车。”
纪霖汌视线划过去,几乎一瞬,他僵硬在原地血液逆流。
小姑娘被反绑着塞进了破到掉渣的缆车里,表情看不真切。但风一吹,绳索便跟着“咯吱咯吱”地晃动,她就那么吊在空中。
没人看得清纪霖汌是怎么动作的,只是停顿了一秒钟,那道人影便像是最凶狠的猛兽,从深处径直扑了过去,侯三哪里承受得住如此一击,两个人双双滚落下去。
好在那道坡没多深,侯三刚起来,还没等反应过来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顿时又倒在了地上。
纪霖汌用手肘扼制住他的喉咙,一拳一拳接着一拳地打在了侯三眼眶、鼻梁、耳后。
一时间,侯三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惊了林子里一批又一批的鸟。
想起来?
根本不可能。
旁边那两个人见状还想过来帮忙,可一走近看到了纪霖汌凶狠又凌厉的眼神,当即就瑟缩地退开,但其中一个人耍了小聪明,他直接找到了开动缆车的开关,摁了下去。
缆车晃了一晃,似乎是想要开始滑动。
十几年前的旧机器,早就没人维修,齿轮生了锈,一运作起来就像是指甲划在黑板上,难听又尖锐的刺耳声顿时就盖过了侯三的嚎叫。
但侯三混这么多年,说到底也不是吃素的,撕扯间很快就为自己争取了一秒钟的优势,他慌张地在兜里摸来摸去,一边伸出胳膊想阻挡纪霖汌不要命的进攻。
寒光闪烁,刀刃上映着浅淡的月。
白荔咬着绳子,她看得真切,侯三拿的是刀!
手心一下子就被冷汗打透,疯了吧!
“唔唔唔!!纪唔唔唔!”离得较远,再加上机器的声音,饶是她喊破了喉咙,纪霖汌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霖汌被刺中了手臂。
倏地,眼前一片模糊。
她哭了?
可越是想看真切,越是被雾气阻碍。
她耳边的风声都像是静止,什么都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缆车晃晃悠悠竟然真的有下滑的架势,白荔一个重心不稳,静止就朝着后面的挡风玻璃撞了上去,她肩胛骨撞得生疼,可这会儿也没空去顾及。
突然间缆车一沉。
一道人影没有任何犹豫地踩了上来。
冷冽的空气里,散过来一阵好闻的沉木香气。可混杂着血腥味道以后,却让她感觉到揪心的疼。
没人开口说话,白荔稍扬下颌抬起头。
她这会越是想镇定,眼泪越是汹涌地扑了出来。
“纪霖汌!你不仗义啊!说好了是演戏骗骗小姑娘,让小姑娘回心转意,怎么兄弟过河拆桥?真不把我们当人?”
侯三嗓子都哑了,还在叫嚣。但很快,他的声音就听不见了。因为缆车已经开走,不受控制地朝着另一方滑了过去。世界终于清静,清净到只剩下来他们两个人的呼吸。
半晌过去,纪霖汌靠着座位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来,替她解绑,拿掉嘴里的麻绳。
他动作很轻柔,和刚才凶狠的他判若两人。
白荔不知该怎么缓解眼前的情况,只能抱紧膝盖偏过头。
心脏剧烈的跳动还没有停止,她不知所措地揪着手指。
停顿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你的伤怎么样?”
软糯的声音在这样静谧的氛围里,显得有几分胆怯。
纪霖汌脸颊抬起手背蹭了蹭脸颊,轻慢道:“没什么大碍。”
“那也需要包扎止血吧。”她不敢有过分的举动,只能紧握着手心,“我帮你吧。”
“可以么?”纪霖汌像是带了丝受宠若惊,他唇边泛起淡笑,“那就辛苦你了。”
月光倾洒下来,在这样的高度,像是薄薄的一层纱。
下面所有的山峦起伏都被隐藏在黑暗中。
或密、或疏。
没有干净的纱布和药,白荔只能从自己衬衣上割下来一块,好在废旧的缆车里有碎玻璃渣,倒是对付能用一下。
她凑近了些,坐在纪霖汌身边。
离得越近,他周身的气息便越浓烈,几乎让她心慌意乱。
纪霖汌脱了大衣,里面的针织毛衣松松垮垮地套在瘦削的肩,袖子撸起来,他皮肤白皙到反光。
唯独那一块伤口正呼呼地冒着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白荔小心的替他缠绕了几圈,可血渍还是顺着薄薄的布料渗透出来,缠多少圈都没用似的。
“疼不疼?”她感觉她心在疼。
纪霖汌倏地抬起清黑的眸:“你在心疼我么?”
白荔脸颊一热,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没等到她说什么,纪霖汌视线笼着她道:“疼。”
“疼的要命。”
尤其是看到她被侯三扔在缆车里的时候。
白荔一怔,脸颊的热潮顺着耳根蔓延过去,热气一下子冒了出来。
“疼,疼能怎么办。”她磕磕巴巴地避开视线,“那,那你忍一下吧。”
话音落,纪霖汌一声轻笑。
“你哄哄我,我就不疼了。”
白荔:“”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危险啊!
白荔突然靠回了自己刚才的座位,脸颊的热潮持续不退,她简直觉得缆车里的氧气都不够了似的。视线划过窗外,她心思不在,只能毫无焦点地到处盯着,企图能找到一丝破解不自在的方法。
气氛沉闷了会儿。
她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她知道他懂她在问什么。
侯三的最后一句话,到底还是在她心底里存了疑影。
像是鱼刺卡在了喉咙,咽不下也吐不出。
但纪霖汌受伤是真,拼了命过来找她也是真。
只是她不太相信是巧合。
“你信我么?”纪霖汌嗓音淡淡,却沙哑得不像话,像是被烟熏过似的。
白荔自嘲地笑笑:“不知道。”
“如果我说,我不信你会怎么样?”
气氛瞬间陷入了异样的僵持。
只是月光倾洒进来的时候,白荔看清了他眼底的落寞。
她心突然一沉,像是在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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