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随身带着那些石球吗,有没有?”我问。
“是的,”他惊讶地说,“想让蔡米试试健康球?”他开始在袖子里摸索,但我摆了个手势示意他别找了。
“我就是想用那些石头在他头上打一顿,不过,他的病估计希腊名医也束手无策。”
威洛比先生半信半疑地笑了笑,接着也不管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只使劲点头表达对我的赞同。
“好吧。”我说。我扭头瞥了一眼那堆发臭的铺盖。那里微微一动,一只手探出来四处摸索,小心翼翼地轻拍地板,直到找到了那个水盆。抓到盆后,这只手又缩回床上的黑暗深渊,这时,里面传来一阵干呕声。
“该死的!”我对他既恼怒又怜悯还有一丝惊慌。穿越海峡的那十个小时就罢了,这样下去,两个月后他会是什么状态啊?
“猪脑袋,”威洛比先生同情地点点头,“你觉得,他是老鼠,还是龙?”
“他闻起来简直就是个动物园,”我说,“不过,为何说龙呢?”
“有人出生在龙年,或者鼠年、羊年、马年,”威洛比先生解释道,“每一年都不一样,人也不一样。你知道蔡米是老鼠,还是龙吗?”
“你想问他出生在哪一年?”我依稀记得中国饭店的菜单上画着十二生肖,不同生肖年份出生的人有着不同的性格,“是一七二一年,但我现在没办法知道那年是什么生肖。”
“我想是鼠,”威洛比先生说,同时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堆杂乱的铺盖,铺盖正以一种让人焦虑不安的状态堆放着,“老鼠非常聪明,非常幸运,但龙,也可能。他在床上是不是特别精力充沛?属龙的人是最有激情的。”
“不是那样的,你以后会慢慢了解。”我说着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铺盖堆。铺盖越堆越高,一下子倒塌在后面,仿佛刚才谈话的内容也突然翻篇了。
“我有中药,”威洛比先生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可治呕吐、胃疼和头疼,具有非常好的镇定作用。”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真的?我想见识见识。你在詹米身上试过没?”
威洛比先生遗憾地摇摇头。“不想,”他答道,“他会骂我,我一靠近就要把我扔下船。”
威洛比先生和我相互理解地看着彼此。
“你知道的,”我把嗓音提高了一两个分贝说,“一直干呕对人很不好。”
“哦,非常糟糕,是的。”那天一早威洛比先生把前脑勺上的头发剃了,他一使劲点头,那半个脑瓜也闪闪发亮。
“它会侵蚀胃部脏器,进而刺激食道。”
“是那样吗?”
“是的。还会导致血压升高,腹部肌肉紧缩,甚至还会撕裂这些器官,引发疝气。”
“啊。”
“而且,”我又提高了一点嗓门,继续说道,“它还可能导致睾丸在阴囊内淤积,从而阻断精子流通。”
“嚯!”威洛比先生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如果真的发生了,”我用不祥的语气表示道,“通常,唯一的办法是,在生出坏疽前就切掉睾丸。”
威洛比先生嘴里发出一阵咝咝声,以表达理解和震惊。原先把铺盖扔来扔去焦躁不安的詹米,在我们刚才对话时,表现得极为安静。
我看着威洛比先生,他耸了耸肩。然后我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开始等待。过了一会儿,一只赤裸的大脚从铺盖中伸出来又过了一会儿,另一只脚也伸出来了,于是双脚都落地了。
“你们两个天杀的。”詹米操着浓浓的苏格兰口音,恶狠狠地说,“进来吧,那就。”
菲格斯搂着玛萨丽的腰,两人肩并肩倚靠在船尾栏杆前,玛萨丽的金色长发随风飘扬。
菲格斯听到了脚步声,扭头瞥了一眼。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原地转了一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眼珠都要跌出来了。
“不要……说……话。”詹米闭着嘴从牙缝中说。
菲格斯张大了嘴巴,但什么都没说出来。玛萨丽也转过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大叫一声:“爸!你怎么了?”
詹米正要说些尖酸刻薄的话,但看到玛萨丽一脸的惊讶和关切,顿时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他的表情放松了些,抽动着耳后如蚂蚁触角般的一根细长的金针。
“没事,”他粗声粗气地说,“这是东方人的破玩意,用来治呕吐的。”
玛萨丽瞪大了眼睛走到詹米身旁,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插在詹米手腕上的几根针。在他小腿内侧,踝关节以上几英寸处,还有三根针在闪闪发光。
“这管用吗?”玛萨丽问,“什么感觉?”
詹米抽动了一下嘴巴,他日常的幽默感再度开始展露身手。“我感觉自己像个超级病态的玩具娃娃,有人一直往它身上戳针,”他说,“但是我已经十五分钟没有吐了,所以我觉得应该管用。”詹米快速瞥了一眼并排站在栏杆前的我和威洛比先生。
“听着,”他说,“我现在还不想吸黄瓜汁,不过,我可能更想喝一杯麦芽酒,菲格斯,你知道哪里有吗?”
“哦,哦,好,大人,您请和我来。”菲格斯还没缓过神来,依旧呆望着詹米,他犹豫地伸出一只手想让詹米扶着,但转念一想,又把手转到了船后跳板的方向。
“我需要告诉墨菲去给你做午餐吗?”詹米跟着菲格斯走了,我追喊道。他扭头冷冷地瞪了我很久。詹米头上对称地扎着两组金针,晨光下它们就像魔鬼的触角般闪闪发亮。
“别太过分了,外乡人,”他说,“你知道,我是不会忘记的,睾丸淤积哼!”
后甲板上有个大水桶,里面的淡水供舱面值班员饮用,威洛比先生没有注意我们的谈话,自顾自地蹲在这个水桶的阴影里。他正在那儿来回数着自己的手指,显然是在专心做着某些运算。詹米昂首阔步地走了,这时,威洛比先生抬起了头。“不是鼠,”他摇摇头说,“也不是龙。蔡米出生在牛年。”
“真的吗?”我凝视着詹米宽阔的肩背和满头红发说,“太合适了。”海风凛冽,他也不得不低头缩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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