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有话，温清桐眉心微蹙，避开她目光点了点头。
她不喜欢周芳华目光中异常直白的审视，这女人的目光里有种无从躲避的不安。
周芳华似乎并不在意她这番有些露骨的抗拒。
她兀自打量着温清桐，过了片刻，拈起枕边一缕发丝，把玩着，若有所思对温清桐道：“不过你运气着实不错。那会儿，几乎已没了气，却仍是被救了回来。而这些年来，放眼整个芳华楼，比你漂亮机灵的多得是，但能在饕餮里全身而退、能被墨老板在饕餮中看上，并带走的，历来，却也只有你一个。所以，倒是我眼拙了，没能看出来你这孩子年纪小小，前途倒是无法估量。”
伴着她不冷不热的话音，屋里飘起一股浓重的药香，是一名侍女将一碗药端进了房里。
周芳华亲手接过，将药碗放到床头柜上：“但你身子现在是怎么一个状况，你应该比我清楚。趁热把这药喝了，你脸色太差，也太瘦。”
“多谢周老板。”
“这称呼我担当不起，你毕竟是墨爷身边的人，今后见了，喊我一声姐姐便可。”
“多谢周姐。”
“既然你叫我姐姐，有句丑话，我这会儿得要说在前头。这楼里的姑娘为了生存，各有各的手段，你用昨天那法子近了墨爷的身，有破釜沉舟之勇，算是高明。但你也得知晓，再怎样特别，墨爷不会养一个废物在身边。”
“我并没有……”
“至多一个月。一个月后，若你这两条腿好不起来，那么饕餮夜那些人昨晚最后是什么下场，你仍是跑不掉。”
说罢，周芳华笑了笑，站起起身冉冉离去。
走后很久，床边似乎仍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脂粉味，伴着浓重的药香。
温清桐睁大双眼看着天花板。
想着刚才那一番交谈，她再次撑着肩膀支起身，忍着头颅内随之而来的昏沉，端起那碗已经凉透的药一饮而尽。
药是补血的。
她不知昨晚到底被严沉月吞噬了多少血，若不及时补回，一个月时间她的伤根本愈合不好。
放下碗后，正要躺回床上，眼角瞥见了什么，她微微一惊。
窗台上不知几时坐了个人。
从头至尾，温清桐没有发觉到他的出现，而他则始终安静打量着她，直至温清桐的视线，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还记得我是谁么。”
“九爷。”
说出这两个字，温清桐被衣袖遮挡的手，不由得用力握紧。
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云九，但转瞬想起他的身份，倒也并不意外。
好在，对他曾经的那种恐惧，已因连日来的遭遇消褪了不少。只不知他出现在此地的目的，所以温清桐抿了抿唇，沉默看着他。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么？”看出她心里所想，男人问。
温清桐摇了摇头。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林盈。”
提到这个名字，温清桐不由想起昨晚那女人死时的模样。目光微微一沉，她垂下眼帘：“我不会乱说话的，九爷。”
“我还没说什么，你怕什么。”云九的话音似笑非笑。
温清桐抬起头：“那么九爷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当初墨老板让我守着她，如今，他让我守着你。”
温清桐的目光再次一沉，继而，眉心紧紧蹙起：“我这样子，跑不了，所以墨公子她……”
“而我不是芳华楼里那种随意就能被人戳瞎了眼睛、随意被人活活咬死的人，”像是知道她试图说些什么，云九把玩着手背上的肉刀，抬眼打断了她的话。
紧跟着跳下窗台，他一步步走到温清桐的面前，弯腰将手撑在她床畔：“所以在我这儿，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墨老板喜欢听话的，林盈不听话，你已经见过她的下场。因此你今后该如何去做，不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了，是不是。”
说罢，手往下伸，他从床下拾起一枚银针。
银针上沾着血，温清桐看着它，半晌没有出声。
直到手臂和膝盖上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她脸色一白，继而，轻轻点了点头。
燕尾山，并非一座山，而是一间茶肆。
小得在京城内几乎无人会对它有任何印象，故而，铺子里喝茶的人也不多。
通常是几个常来常往的老茶客，闲来无事，在繁华街头最不起眼的这一方小地方，点上一壶清茶，要上一碟花生，一坐便能坐到日落黄昏。
有些是三三两两聊着天，有些则纯粹发着呆。
掀开帘子踏入燕尾山，严沉月往里看了看，少顷，径自往角落中那个自斟自饮，又自得其乐看着窗外风景发着呆的老者，缓步走了过去。
直至走到老者身旁，老者的注意仍被窗外那三两个小孩给牵扯着。
严沉月并不打扰，兀自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待到老者的视线终于悠然从窗外收回，他伸手提壶，将老者面前那只空空的茶杯斟至半满：“老师，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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