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墨从亭子过来看到柔嘉被拦在月门前,笑着走上前道:“夫人,这里你是走不出去的,侯爷交代了让我带夫人去一趟藏经楼。夫人也不要着急等会子侯爷自然就会放夫人回去了。”
这些侍卫都是徐凤卿的人,个个都人高马大的徐凤卿不说放人她无论如何也都闯不过去,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个法子。
柔嘉只好跟着斗墨去了藏经楼。六月的天气多变刚才还艳阳高照的,突然响起了震耳的雷声快走到后殿那里天渐渐变暗了一块乌云遮在上面从北边刮来一阵大风,吹得小道两旁的树木来回摆动。
从后殿的回廊过去,一路上并未见到什么人,庑廊下立了两个侍卫都穿着青色的袍子。八扇红漆木门敞开,斗墨停在门前虚手一请:“夫人请上楼吧。”
以往在英国公府斗墨也是叫她夫人,可如今她的身份是苏府三姑娘听起来便有些怪异,柔嘉淡淡的道:“公子还是叫我苏姑娘吧。”
斗墨也觉得他对着一个未梳妇人发髻的小姑娘叫夫人不好,明明两个人是不同的样貌,身份年纪也不一样,但侯爷既说苏姑娘是病逝的夫人那就有他的道理,因此他才改了口。
柔嘉这是第二次来藏经楼,她不记得以前徐凤卿是不是也常来这里,可她跟着徐老夫人出门礼佛的时候也没见他有多热乎,每每都是遣了车马把他们送过来,他又回卫所处理事务。
大殿里的地板擦得锃亮,柔嘉扶着木梯上楼,东侧殿的小门半掩,推门进去室内,屋子里并没有人,摆设还是和上次一样。高几上放着大红漆盘,盛着四方的冰块,屋内并不如外面那般闷热,还有几分凉意。
柔嘉走近了才看到紫檀木长案上放着一沓淡黄色的澄心堂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页的字,蓦地眉心一跳,连忙走上前拿起上面的一张抄写的经文,正是她刚才在大雄宝殿交给小师父的那一沓她捏着澄心堂纸的双手渐渐变得冰凉。
三面窗户开着,闪电在空中划过,过了一会只听轰隆一声雷响,天空已是乌云密布。外面响起一阵从容缓慢的脚步声,柔嘉慌忙把抄写的经文放好,就见徐凤卿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小罐茶叶。
狂风大作,夹杂着雨丝吹进来,桌案上的纸张扑簌簌落了一地。
柔嘉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站着。徐凤卿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把窗屉放下来,躬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张张手抄的经文,用玉石镇尺压在案上。又一道闪电划过墨色的天空,巨大的雷声轰然炸开。
小风炉上滚了热水,徐凤卿拧开手中的铜盒,倾着盒身把茶叶倒在掌心中,沏了一盏热茶才又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桌案跟前,他身形高大,柔嘉整个身子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淡青色的茶盅,里面的茶色橙黄浓厚,香气扑鼻,是她素日里常喝的普洱,他还记得。
柔嘉微微抬眸才能看清楚他的脸,见他眉心不知何时已经皱出了浅浅的纹路,这些年他眉目愈发的英挺起来,脱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反而比从前还要俊朗了。
“寺里的师父不常喝普洱,这些还是从方丈那里借来的,今年云南那边送过来的,香气还算醇厚,你尝一尝。”他道。
柔嘉见他微微勾起了嘴角,眼中的冷漠之色也淡了些。她垂下眸子,伸手接过茶盅,另一只手却被徐凤卿握住了。“手怎的这样凉?”徐凤卿蹙眉道。
他的大掌温柔而有力,很轻松就把柔嘉的手包在了手心里。柔嘉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只能任由他拉着坐到圈椅上。徐凤卿这才放开了她的手。
“你那日走后,漪兰院的丫头婆子回去了大半,杨嬷嬷也回去了,木槿倒是留了下来,她每日带了小丫头来院子里清扫一遍,摆设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过花房里的花开败了不少,还有两株兰花也冻坏了,不过你不要担心,我找了种花的裴婆子来,由她照看了几日,那两株兰花又活了过来”
他絮絮的说:“你还记得那日你叫大嫂折了梅枝送来,梅花都开了,不过日子久了晒成了干枝,放在桌子上倒是也很好看。”
柔嘉双手捧着茶盅,不太明白徐凤卿和她说这些做什么。他们成亲五年,她又没有留下孩子,那些从靖远侯府带过来的丫头婆子是该回去的。倒是木槿这丫头,她人都走了,怎么还守着漪兰院呢。
徐凤卿见她眉心有所动,说道:“这些日子母亲很难过,总是说没有看顾好你”
那日她走的实在是突然,徐老太人得到信急匆匆赶了过来,柔嘉那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徐太夫人握着她的手一声一声的唤她,最终还是没能把人叫醒过来,为着这事,她一直心有自责。
事已至此,再装作不识只怕已经不管用了。外面雨还在下着,柔嘉把茶盅放在高几上,说道:“往事已矣,侯爷也不要再记挂了,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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