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到底是何人出了纰漏,朕自会下察。只是这区区一个伶人,以贫贱之身犯母后慈颜,朕又怎能容他!”
文君衍皱了皱眉。
“拖出去,仗八十,直接驱逐出宫!”
“陛下!”芙烨急道。
“禀圣上,侍卫下手不分轻重,此人并非身强体壮之辈,八十板子下去,怕是要见血光。”
隔着两席,长公主驸马江容云站起来,垂首道:
“只是沂春乐典乃是祭天之大事,为了这么个伶人犯了忌讳,实在是不值当。”
“那依扶成言,该当如何?”
扶成是江容云的字。
江容云抬起头来,微鞠一礼。
“臣以为,待大典后砍了这人的双手以示惩戒,再放出宫去,既是威慑,也体现陛下及先太后仁慈之心。”
“你”
“陛下,”沈镜理了理袖袍,抢在长公主气急败坏之前开口,“时辰不早了,再这么拖沓下去,恐伤吉时。”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座下被侍卫夹持、无法动弹的盲眼乐师。
“先把这人押到别处,容后再议。”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再望向皇帝时,已然带上一抹略带安抚的笑意。
“别为了些无足轻重的人,败了兴致。”
乐典仍是若无其事地开始了。除了心中恼恨的长公主,与面色阴沉的江容云,都似一场与往常别无二致的和乐家宴。
芙烨长公主与驸马爷江容云之间的关系,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僵硬。
一个厌弃丈夫对乐理一窍不通,一心只道汲汲功名,儒雅皮子下塞满了虚伪一个痛恨自己成了家族的牺牲品,妻子金枝玉叶,却从不肯为自己在朝中发声。
更遑论……长公主近几年频频访问后宫,与神乐署下司的一位乐师打得火热朝天,倒是多了几出留宿宫中的“佳话”。
也不知是哪个人排的座次,这对貌合神离的劳雁夫妻,中间硬是插了三人,也不知是芙烨为了奚落驸马特意吩咐的,还是江家的哪个对手,想看他们的笑话。
这场闹剧,也算是枯燥乏味的休养生活中,一场精彩纷呈的好戏了罢。
沈镜垂下眼皮子想,轻轻抖了下落在袖中的手指。
只是在众目睽睽下闹个不愉快,多少败的是文家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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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记得不差,那个乐师最后是被挑断了手筋,赶出宫去了吧。
听说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只穿了一身麻布衣裳,被侍卫扔到运送泔水桶的车架上带走。他的那把琴倒像是被什么人收走了。那时沈镜以为是神乐署,现在看来……
恐怕是长公主。
一旁随侍的人见了迎面走来的沈镜与江容云,轻轻扯了下乐师桃粉的衣袖,小声提醒道:
“宫先生,那边来了两位贵人。”
“沈丞相和……驸马爷。”
宫秋脚步一顿,也不知怎么察觉的,转过身来正对着沈镜二人,躬身行了一礼,面上倒是一点怨怼也无。
“草民见过沈大人,江大人。”
沈镜只觉着一股桃花香迎着炎热的夏风而来,柔而不俗,衬着一身水绿衣裾,两相得宜。
他多少顾及点身边之人的颜面,错身行开,并不停顿。
江容云亦笑着走过,鞋履碾过宫秋的前足,眉头一挑,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鄙贱之人,还敢在丞相跟前班门弄斧?”
“也亏得芙烨心善,留你个废人在府里混、吃、等、死。”
他嗤笑一声,跟上沈镜的步伐,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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