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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倒春寒,到了夜间冷得紧。街上那些无处可去的流浪儿,怕是受不住。你带几个手脚伶俐的下人和一辆拉车出府,到城里的棉铺购置些被褥,到城隍庙和乞儿聚集的地方去分发一下吧。”

“……若是路上,府东两条街的地方,瞧见一个喊饿的男孩,就给他买点吃食吧。”

沈镜将全身裹在温暖的毛裘里,长出一口气,伸腿一迈进了膳厅。

迎接一场只有他一人的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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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深目送着沈镜挺拔的背影,直到他入了车内,那紫盖红木的马车消失在尽头再也不见,才念了一句佛偈。

“阿弥陀佛。”

转过身来,无深仰视殿中金身高大的佛像。佛祖左手抚膝,右手平举,面容肃穆庄严,眼神慈祥包容,平静地俯视着座下熙熙人来,攘攘人去。

佛语云: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何为缘?何为果?

无深将沈镜抽出的木签放回签瓶中。

上午来的香客很多,求签解惑的亦不在少数。有位身穿蓝衣的施主在请香祭拜后,也从竹筒中抽出了这支签。

无深还记得他身旁同行的客人小小地推了他一把,低声说:

“秦二,你之前不是不信这些神佛之说的吗?”

那位蓝衣施主没好气地拨开同行之人的手,一把夺回木签,小声嘟囔:

“那是他们没本事。若能一切如我所愿,哪管什么妖魔鬼怪,供奉摩拜,秦枕危绝无二话。”

无深靠得近,无意中听到了只言片语,觉得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也就记在了心上。

等他为蓝衣施主解了签,就见他拿了笔,半遮着祝纸洋洋洒洒写了一长串,又小心翼翼地吹干,折叠好放入红色锦囊中,拜托无深一定要把这个挂到最高的树枝上,最好一整年都不要拿下来。

笑容充满希冀,但莫名有些苦涩。

“麻烦小师父了!我一定多捐一些香资!”

只是等无深出了大殿,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将他手里的木签和祝纸一同吹走了。等他急匆匆地跟着那阵怪风跑到了钟楼外侧,才追回那早已与灵签失散的祝纸。

虽然无意窥视,但无深还是看到了其上狷狂而不失章法的小楷:

诸天神佛庇佑我身。秦子瑜意欲同沈鉴之冰释前嫌,重修旧好。

也请庇佑沈鉴之身体安康。

他原来还会泳水,只是现在身子骨虚弱,受不了水寒,就连站在离水近一点的地方,都觉得阴湿难耐。

佛祖可能未曾知晓,他是个比我、比大多数人都要好得多的人。百姓不会知道为什么近几年的岁税比之前少了许多,也不会知道州县分发的农具要经过几层指令才能到他们手中,更不会知道边境为何在近几年的躁动下依旧平安无事,甚至小有胜仗。

如果他们未曾告知佛祖,那我在此冒昧陈述他的功德,惟愿他种的善因能消灭他的病痛,佛祖保佑,让他长命百岁。

……

我曾为业障所惑,孤注一掷地认为疏远才是上策。近来被旁人无心一点,方知我入了魔障,实乃大错特错。

佛语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当初的确是我愚笨至极,一心想着从自己的愧疚中逃离,弃他于不顾,枉为知交好友。但我今日已诚心悔过,只求余生再回从前。

虽然第一次尝试失败了,但我想要和好的心从未改变。纵使途中有千难万难,定志不会再改。今日草草写下,也算是时刻警醒我自己。

鉴之从前偶尔也会与我心生嫌隙。

我虽年长于他,却总是他处处包容我,一旦过火了,他便冷淡我一两日,要我赔不是才敢罢休。现在想来,深感愧怍。

而这次恐怕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难以挽回

……

如果在我不理不睬的十一年中,他和过去一样心有怨气,我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向他表白我心中诚意,直到他怒气全消。

只盼佛祖保佑,不是再一个十一年就好。

秦氏枕危于成化六年三月初八日

殿外的师弟在喊他了。无深回过神来,朝着法相庄严的佛祖金身深深一拜。

佛语云: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五阴盛。

世人诚苦。

“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出自曹植善哉行,这里当做历史上并无此诗。

日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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