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小柳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做梦。
半梦半醒间，耳边是细碎的水声，水从指缝间溜走。
被水呛了一口，竺小柳猛然间醒来，两手拍着水面，差点淹死在这水里，好在边上有一块浮木，竺小柳扑腾着抱了上去。
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竺小柳才发现，自己虽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低下头也看不见自己的双手，只能感觉水漫在自己身边，一波一波的水浪从四面八方推着。
想了半天，竺小柳才终于想起来自己上一刻在干什么，好像刚从太奶奶那边出锦城，沈泾宇来接自己，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竺小柳严重怀疑沈泾宇是不是把自己扔水里了。
……但这究竟是哪里的河。
竺小柳也不会游泳，喊了几声沈泾宇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也就作罢了。
飘了一会儿，满目的漆黑中，竺小柳敏锐地觉察到了一闪而过的一缕火光。很暗，就在视线刚刚能分辨的亮度，只有一小点的亮光。
浮木太小，竺小柳估摸着自己坐上去应该会翻，所以只好像刚刚学游泳的小孩一样用两只手抱着浮木，用脚踩着水向那边游去。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终于靠近那团火光时，竺小柳看到那火光边还坐了一个人。
这是一座海上的孤岛，大概也就载得下一株柳树的大笑，树下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正用树枝往那一堆篝火中塞着树枝。
那个人，长着一张跟竺小柳一模一样的脸。
“醒了啊。”
那人笑道。
竺小柳在岸边的浅滩里脚终于触到了地，浑身湿淋淋地上了岸，笑道：“我还想上个梦域里你都没有出来呢，原来在这里。”
那人晃了晃脑袋：“也不是，你也没有遭遇危险，我自然是没有必要出来了。”
竺小柳走到一旁，脚跟前出现了一块圆润的石头，竺小柳坐在了篝火边，让火烤着自己的衣物。
一坐下，这孤岛的边界却又延伸了，对面那人的身后火光渐渐映照出一片荒芜的坟地。
是第二梦域里黄泉之下竺小柳最初醒来那片坟地。
“新手梦域领主，两次推翻梦域重铸，不愧是我。”
竺小柳笑了笑：“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太奶奶不要消失。”
那个与竺小柳一模一样的人也不多说，扔过来一条毛毯。毛毯将流逝的体温终于留在了皮肤上。
“后来怎么样了？”
“太奶奶留在锦城了，第二梦域已经净化，你再醒过来就是入第三梦域了。”
竺小柳点点头：“那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
竺小柳烤着火：“你说。”
“你真的认定了沈泾宇吗？”
竺小柳擦头发的手顿了顿，反问道：“他怎么了？”
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眼神避了避，语气像极了叹息：“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来了一些事。”
竺小柳笑道：“怪不得，觉得与上次见到你时感觉不同了。你想起了什么，说说看。”
那人却没有说话。
竺小柳：“你与我，不是同一人吗？”
那人苦笑了一声：“我与你是同一人，若是你真的心智坚定，我还会来问你这一句？”
这回轮到竺小柳不说话了。
“他若真的可靠，为什么回回你身在危难他却都不在身边？”
“人原本应该倚靠的就是自己啊。”
“那你在水里还在喊他的名字？你看他来救你了吗。小柳，你是靠着我这边的火光才获救的。”
竺小柳笑道：“所以啊，人就是应该倚靠自己，你不就是我么？”
“听我一句，”那人靠近过来，“小柳，他现在已经标记了你，当时是情况紧急，但是他再进一步的要求，你不要再答应了。”
竺小柳装傻：“再进一步的要求是什么？”
那人涨红了脸，在火光下黑红黑红：“就是让你给他生孩子之类的，他们鲛人是能生孩子的，你可别被他诓了。”
竺小柳：“他生得那么好看，也是我占他便宜啊。”
“……”
竺小柳才知道自己气急败坏的时候是这副模样。
“反正，你别被他骗了就行。”
竺小柳沉默了一会儿：“我确实是担心，他有太多的事瞒着我，而我窥见的那一小段的记忆又很恐怖，他挖了我的心出来吃。我确实是害怕他哪一日发狂了又会做点什么。”
“是啊，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竺小柳歪过脑袋：“但是，我觉得他自己也担心，否则他不会着急标记，不会着急地喂我他的血肉。吃下他的血肉后我任何伤口都能很快愈合，他是想保护我。或许他有现在无法说出口的苦衷。”
“你就一直这么为他考虑吧。”
竺小柳抱着膝盖，眼中印着温和跳跃的火光：“对呀，我一直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呀，除非哪一日他彻底让我失望了。”
那人也无法，像是心理斗争终于结束了：“行吧，劝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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