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泾宇……你是不是入过我的梦？”竺小柳闭着眼睛，唇角带着一丝笑容。
是不是呢……自然是入过。
鲛人擅长操控梦境，沈泾宇又怎么可能没有如果竺小柳的梦去，有时候看到竺小柳被噩梦缠住了手脚，也曾出手去帮助过。
只是那些梦大多转瞬即逝，醒过来的时候，就忘记了。
就像原本若是沈泾宇强行破开梦域出去后的结局。
竺小柳醒来，仿佛只是经过了一场梦，一开始睁眼时还记得清楚，十几分钟后，梦会像游丝一样抽取他的记忆，连同沈泾宇这个人也不会再记得。
只是现在，咬了那一口，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沈泾宇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留下那样明显的无法抹去的痕迹，让他永远记得自己，对于这一件事，沈泾宇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竺小柳闭着眼睛，却仿佛看到了实景：
“这个梦域本来是什么样的呢？
“全都是山，山中通道贯通，却始终寻不到那个可以通往外边世界的通道。
“我曾经做过这个梦，这个地方，每处都有妖魔鬼怪等着取我性命。
“拐角处藏着埋伏，凭空也会落下陷阱。妖魔鬼怪可怖，还有一群随时都能将旁人推出去换自己平安的队友。
“而你，是唯一一个，我能相信的人。
“是你拉着我离开了那里。
“沈泾宇，你入过我的梦吧。你曾在无数的梦魇里带着我离开，而我从来都看不清你的脸。”
沈泾宇听着竺小柳的描述，眉毛一点一点拧在了一起。
竺小柳所说的，正是第二梦域的内容。他理应已经忘记的内容。
随着话语，以二人为中心，身边的镜路开始坍塌。
竺小柳闭着眼睛没有发现这种改变，沈泾宇却是从竺小柳的身后看到了。
将目光移回眼前，眼前这个看起来瘦骨嶙峋的青年，拧着眉的表情那么痛苦，甚至在这样不高的温度下，鼻尖渗出汗珠，却依旧倔强地坚持着。
其实从很久很久以前的第一次相遇开始，沈泾宇就发现，这个看起来没什么主意、柔弱得像是风都能吹倒的青年，却意外地有韧劲。
哪怕再渺茫的希望，也会一点一点地去实现再遥远的道路，也会一点一点地挪到终点。
这个人，只会一次一次地超乎自己的预期。
梦域依托梦境而生，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在梦域里做梦会如何。
四处的景象开始变幻，色彩涣散，四面的景象像是魔方各个色块终于归位。
二人坐在一处悬崖之上，旁边是一个山洞，二人从山洞中逃出，面对山崖下的云卷云舒。
那些崖洞之中是数不清的尔虞我诈和弱肉强食，而崖洞之外却是苍山雾霭，墨绿色的树木布满所有的视野，薄薄的雾气在山林间弥漫散开，空气是新雨后的赶紧清冽。
沈泾宇在竺小柳的身后，看到了沉睡的季岱珺。
那个满头银丝的老人坐在山石上，垂着脑袋沉沉地睡着。随着梦中梦的破碎，老人渐渐从沉睡状态苏醒过来。
季岱珺在竺小柳的梦域中沉睡了，这就是梦中梦的由来。
但是老人甫一醒来，就从口中呕出好大一口鲜血，从山石上跌落。
竺小柳听到动静回过身，被眼前惊吓吓住，直接冲过去将老人抱在怀里，一声“太奶奶”抖了半天没有喊出口，泪水就不知所措地顺着脸颊奔涌而下。
一双泪眼抬起头来望着沈泾宇，嘴里几个破碎的音节出口，完全不知所谓。
沈泾宇这才走过来，查了季岱珺身上覆盖的符咒：“雪绡动过手脚，季司常离开脱离她自己的梦域就会死。”
既然离开梦域就会死。
“回去……回去就行，对吧？”竺小柳惊慌得嘴唇苍白。
只要送回属于她的那个时代的梦域就行，对吧？
太奶奶曾经是竺小柳最亲的亲人，也是童年的时候，竺小柳唯一的亲人。
但是而且由于竺小柳当时年岁尚小，甚至没有好好送太奶奶最后一程。原本得知太奶奶灵魂还能入梦域来还抱着希望，此时一见面，至亲就要死在怀里的感觉，让竺小柳惊慌得几乎要失去理智。
很多时候，竺小柳的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是不想让太奶奶再为自己担心，希望太奶奶不管是在天之灵还是别的什么的房都能平安喜乐。
听到沈泾宇的话，竺小柳强自镇定下来：“我错了，我知道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我这就回去……太奶奶，你坚持一下……”
季岱珺已醒，自然是无法再进入梦中梦。要再回到那个梦域，除非竺小柳重构出那个梦域。
但是以竺小柳的力量，先破开梦域，再重构出一个梦域，这精力消耗太大，也太冒险。
沈泾宇正要出言提醒，却发现周围景象再次开始发生变化。
耳边车铃声，人声隐隐约约听闻，最初模模糊糊如同隔着一层窗户纸，逐渐清晰起来，甚至听得到道路边摊贩的吆喝。
所有的光影又重新开始顺着时间流转。
昏黄的灯光下，竺小柳初到这个世界，与脑海里的傅静姝闲聊着，那边的街道，却是焦急寻找着傅静姝的季岱珺，装扮成皮肉腐烂的乞儿一瘸一拐地扫视着路过的行人。
太阳刚刚升起时，已经被夺走躯壳的竺小柳跪伏在地上，呆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破瓦片碗里的两个银元。
艳阳高照里，一对学生模样的男女穿过阳光普照下的大街小巷，待到夜幕降临，在路边摊换了面食，相对而食。
因为抱着想要了解太奶奶曾经生活过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的私心，所以在骑着自行车闲游时，竺小柳着意欣赏这这个梦域的每一个角落，将每一个角落都记在心中。
那时漫无目的的闲逛，却在此时派上了用场，竺小柳凭着记忆恢复着梦域。
一切都很相似，却有微妙的不同。
强大的意念力在这一刻爆发，一切都在实体化。
沈泾宇才意识到，这里虽然与季岱珺的梦域相同，却因为掺杂了竺小柳在其中的回忆，虽然仍旧是属于季岱珺那个年代，却已经成为了竺小柳的梦域。
地域是同一片地域，却因为承载着不同的记忆而有所不同。
没有人引导他，也没有人教过他，竺小柳是天生的梦域领主。
但是下一刻，沈泾宇就发现，眼前的竺小柳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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