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路的天空诡谲昏暗，幽蓝的气息四处游荡，不时有埋伏于此的妖魔鬼怪探出头来。
镜路上相对站着的两个都是大妖，几千年的灵气积累，随便哪个落败了吞下肚都赚翻了。
但是一众妖魔鬼怪在二者真的决出胜负之前又都不敢轻易上前，很快砂石路上就冒出了一圈脑袋关注着战况。
而且很快有妖怪起哄：“打他！打他！”
“我押那个高个儿的赢！”
“没听说吗，那个长头发的道行比高个儿的还要高呢！”
“对对对，我也听到了，我也听到了！”
“哎，我说你们，别吵了别吵了，先让他们打起来再说。”
地上那一堆脑袋一阵七嘴八舌以后，统一一致又开始喊：“打他，打他。”
竺小柳：“……”
沈泾宇挡在竺小柳身前，竺小柳只能看到他的背，怕出事，沈泾宇还伸过来一只手，紧紧握着竺小柳的手，生怕把人弄丢了。
“这里鬼怪多如鬓狗，你我相争，必然让他们得利了去。”沈泾宇沉声道，另一只手已经覆盖上了鳞片，尖利的指甲刺出，手指之间连接了透明的蹼。
镜子里面的景象已经熄灭。
雪绡将一缕垂下的银丝拨到耳后，唇角勾起笑道：“你怎知我是要与你打架？这多不优雅。”
雪绡歪过脑袋，脖颈细而脆弱，贴颈项链的坠子正好落在凹陷的颈窝里，向镜子走了几步，笑得千娇百媚：“你怕什么，我不过是想把我自己的镜子拿走罢了。”
沈泾宇：“最好只是这样。”
雪绡走到镜子前，一束高光从头顶洒下，然后转过身来看向从扒在沈泾宇肩膀上探出来半个脑袋的竺小柳，笑道：“小柳，我想跟你谈些私房话。”
那个白色的光球从雪绡手指上射/出，以极快的速度向竺小柳飞去，竺小柳连忙躲过，沈泾宇也在空中虚虚一划，一道水幕张开。
“不是这个哦，”雪绡笑道，“沈泾宇，你注定弄丢他一而再，再而三。”
雪绡像一滩幻影从镜路上消失，沈泾宇手中一空，原本握在手中那只微微有些发凉的手，也消失了。
“竺小柳？”沈泾宇盯着自己的手良久，然后不可置信地问出了这一句。
脸侧的鳞片开始疯狂生长，漆黑的花纹在脸上蔓延，散发着浓重魔气的漆黑。
四面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躲在沈泾宇身后的竺小柳忽然发现身前的人没有了气息。再睁开眼时，发现沈泾宇已经不动了，而雪绡站在身前不远处。
雪绡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旗袍，踩着一双细细的高跟鞋，皮草披在肩头挡住平坦的胸口。长长的头发披下，就像一个岁月静好的军阀小老婆。
声音却是偏中性的沙哑。
雪绡站在镜子前，换了个姿势，又伸出细细的手指拢了拢头发，感叹道：“哎呀，我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竺小柳：“……”
“男人多是负心汉。”雪绡走到竺小柳面前，旗袍底下又长又直的腿若隐若现，“说着水中月是天上月，实际上眼前人是负心人呢。你当心被感情蒙蔽，又被他骗了。”
竺小柳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雪绡又靠近了几分，抬着头几乎将整个人都倚靠到竺小柳身上，气息喷在竺小柳的耳侧：“不如，我们玩一个游戏吧。”
竺小柳往后靠了一步，低着头不肯直视雪绡流传着蓝色微光的眼睛，也闭口一语不发。
雪绡笑道：“看起来，你学得很快，已经知道如何应付一个鲛人了呢。”
“我告诉你，以沈泾宇的能力来说，别说是在鲛人中，就算是在所有的妖魔鬼怪里，都是排得上号的。这世上能制住他的，也就那么几个，”雪绡用头发挠着竺小柳的脖子，“他说着喜欢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你置于险境，只有一个原因。
“他根本不在乎你。
“他从一开始就只想要你死。
“怎么样，竺小柳，陪我玩个游戏吧？去杀死，那个真正杀死你的人，为你自己报仇。”
竺小柳闭眼一语不发，扯着那个被定格了的沈泾宇背上的衣服，仿佛那是全部的精神寄托。
雪绡歪过脑袋打量了一会儿，一缕发丝从耳后垂下，笑道：“也罢，你不睁开眼睛，我自有办法让你睁开眼睛。”
竺小柳的胸口，一直都有一个巨大的疤，伤口狰狞可怖。涂了多少药膏也不见那里的皮肤恢复那么一点。
从小，竺小柳心脏就不好，小时候的记忆模糊，竺小柳不知道那个伤疤是不是做了心脏手术留下的。
现在那个伤口处剧烈疼痛，像是有什么尖利的指爪刺入皮肤。
生生刺穿肋间的肌肉和隔膜，穿过肋骨的间隙。
血不知何时从嘴角流下，那温热的触感，从嘴角蜿蜒到颈项，胸口的伤口大量喷涌出鲜血，将衣襟都染透。
竺小柳疼得无法呼吸，只要肋骨稍稍垮下来一些，就是锥心刺骨的疼痛。就是锥心刺骨，毫不夸张。
挣扎着伸手去握那只直接抓住自己心脏的手触手的，是一片冰凉滑腻的鳞片，那鳞片上的黏液，甚至将自己的指腹灼伤。
竺小柳记得这种触感。
疼得满眼都是泪水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到眼前人的那一刻，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沈泾宇。
这个沈泾宇很陌生，脸侧的鳞片是黑色的，生长出威武而恐怖的花纹，额上生着一对黑色的角，鬼气森森。
但是那双黑金色的眼瞳，竺小柳是见过。
竺小柳认错谁，都认不错他。
竺小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主动脉破裂，血液倒灌入肺管，血代替空气从口中涌出，痛苦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沈泾宇比竺小柳高很多，往常两个人说话时一样，沈泾宇会靠近竺小柳，用手扶着竺小柳的肩膀将人揽在怀里，微微低头听竺小柳讲话，显得温柔而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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