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

竺小柳忽然想起来第一次碰到沈泾宇时，他骑的那辆车：“……你来得比我晚，不会就是为了带上自行车吧？”

沈泾宇倒是回答得光明磊落：“是呀。”

竺小柳：“想得真周到……”

沈泾宇：“下次做个坐垫绑在后座上，这样不容易硌到肉。”

竺小柳就差问一句，哥，你是不是来旅游的了。

上一趟路过这里时，主要看的是外边的海报，因为要赶的歌厅挺多，再加上肚子饿，也就是在门口张望，这次过来，目标既然明确了就直接进门去。

夜已深，这个时候的舞厅里人仍旧很多，只不过没有了早些时候的喧闹，多得是安安静静躲在暗处暧昧的男男女女，舞厅里的灯光也调暗了，舞池里隐约看到几双人影靠在一起随着音乐晃来晃去。

舞台上的歌女戴着玫瑰花装饰的白色半面纱帽，沙沙的嗓音安静地唱着缠绵悱恻的歌。

歌厅里到处都洋溢着情意绵绵。

竺小柳和沈泾宇找了个边上的角落坐下，旁边的隔间里还有一个人坐在另一个人身上拥吻，唇齿间漏出来的喘息声和水声传过来，听得竺小柳嘴唇发干，又不好意思说什么。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黑暗里，沈泾宇靠近过来，在竺小柳耳边问道。

旁边那两个人的声音在竺小柳耳朵里听来声音越发放大了，连唇舌搅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现在沈泾宇的呼吸近在耳侧，鼻息拂过颈边，想起来两个人曾经的亲吻，竺小柳的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竺小柳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沈泾宇：“你有没有听到，挠墙的声音。”

竺小柳：“挠墙的声音？”

沈泾宇拉着竺小柳坐到靠墙的那一面沙发，两个人把耳朵靠在墙壁上。

指甲盖划过墙面的声音，听得人牙齿酸疼。

“墙那边有人在挠墙？”

沈泾宇摸了摸贴着女子图鉴墙纸的墙壁：“按照恐怖的套路，应该不是墙的那一侧，而是墙里。”

竺小柳：“……”你别吓我啊。

两人绕到了刚才那一面墙壁的背侧，这里是一条安静的走廊，连接着一个废弃的仓库和演员的更衣室，每隔十米亮着一盏惨白惨白的昏暗灯光，隔绝了歌厅舞池的喧闹，这里挠墙的声音清晰可闻。

指甲缓缓挠过墙壁，声音刺耳，一下一下，无穷无尽。

沈泾宇敲了几处墙壁，发现这一片的墙应该都是中空的。

声音来源果然在墙里。

“怎么挖进去呢？”竺小柳发愁。

沈泾宇：“不然我们也用指甲抠？”

竺小柳：“你还不如拿个勺子了，还能拍个电影成为经典。”

沈泾宇踩了踩地面：“其实这地面，似乎也不是实心的。”

竺小柳敲了敲地面，果然，虽然看起来像是水泥地板，但是拨开灰尘仔细看时，却是木头的地板，而且敲了敲声音，果然是中空的。

若不是这里灯光太暗，或许两个人也不至于看不出来此处地面有问题：若不是一直全副心思都只留意听着那墙里的动静，也不至于放轻脚步完全没有意识到脚下异常。

正要躲开，脚下地面骤然落空，猝不及防间，两个人就落了下去，而陷阱底下密密麻麻铺设的都是尖刺。

这要是直接落下去，必死无疑。

下落的距离很短，在找到攀附物前，就已经快要落地了，竺小柳咬紧牙关已经做好了被万千根铁刺贯穿的准备。

但是那一刻终究没有来临。

水雾扑面而来，漾着波澜的水面漫过密密麻麻的铁刺，没有预想中穿刺皮肉的疼痛。

冰冷的水漫上皮肤，竺小柳通的一声落入了水中。

沈泾宇从旁边游过来，将竺小柳拖上了岸。

就好像两个人一直都在这河岸边上，跳了下去，而现在又从里面爬了出来。

路过的行人看着这两个穿着破破烂烂，皮肉干瘪溃烂的“乞丐”，纷纷都绕远了一些。

这是一座隔着水面生死颠倒的城市，那一面是大千世界，而这一面是黄泉之下。那一面死掉的人，会活在这一侧，而则一侧的死人，才是真实地活着。

穿过水面，两个人又回到了，黄泉之下。

竺小柳：真是奇怪，我现在到点就睡，跟服了安眠药似的。

沈泾宇默默掏出来一份手机备忘录，备忘录第一条就是希望能按时上床睡觉，第二条是尝遍天下美食，第三条是逛遍天下风景。

沈泾宇：以后，你所有的愿望会一点一点都实现哦。

竺小柳：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我的愿望变成杀了你呢？

沈泾宇僵硬：不会吧……

竺小柳：哈哈哈哈哈，你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