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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的是个长随打扮的年轻人,见姬朝安开门,视线从上往下扫了扫,便抬起头来,傲然道:“叫你家大人出来说话。”

姬朝安脸色微沉,冷道:“哪里来的疯狗乱吠?扰人清静,还不滚远些。”

那长随勃然大怒,抬手一巴掌就朝姬朝安脸上扇去,骂道:“混……”

这次只来得及骂出一个字,不知从哪里飞来半根折断的板凳脚,狠狠击中面门,那长随仰面倒地,半张脸鲜血模糊,连牙齿仿佛也隐隐松动。

姬朝安站在门口,足下轻轻点着另外半根凳子脚,神色依然如寻常十岁男童天真懵懂,侧头看向书铺外停着的青油布马车,“这是谁家的恶仆?还不快捡走。”

马车中人尚未有动静,一旁布铺里已经跳出个妇人,指着姬朝安厉声道:“没家教的野杂禽,竟然当街伤人!黑心烂肝的畜生……”

姬朝安掏了掏耳朵,耐着性子见到两名巡捕匆匆跑过来,便张皇道:“两位巡捕大哥救命!此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非要朝我屋里闯,我一时慌了手脚,拿东西砸了他,谁知、谁知就……”

高个点的巡捕就问那长随:“你是什么人?为何事起了纠纷?”

那长随坐了起来,脸色怔忡,鼻子酸痛得涕泗横流,血腥味堵得直作呕。他原本奉命,只是吓唬吓唬那小童,好叫自家老爷后续行事更容易些,谁知出师不利,一个照面就被打翻了。如今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巡捕注视下做个闷嘴的葫芦,一句话也不说,只转头求助地看向马车。

马车主人自然坐不住了,撂开帘子急匆匆走来,是个白净圆脸的中年商人,身上长衫的面料是香云纱。面料颇新,应是最近新裁的。自羽民同人族交恶,香云纱便断了来路,有价无市,一年比一年昂贵,这商人竟舍得穿在身上,夸他一句家财万贯也不为过。

那商人笑道:“两位差爷,这小子是我家的蠢仆人,口舌笨拙,引起了误会。”

他对跟随而来的管事使了个颜色,管事便上前给两位巡捕手里塞银子。

姬朝安则怯生生道:“我不认得你,你指使仆人硬往我家里闯作什么?光天化日,在天子脚下纵仆行凶,若按有羽金律第六百七十一条从严治罪,可判腰斩。”

姬朝安连条款都报了出来,自然是不敢信口开河的。他不过掐头去尾,专捡着吓人的部分说。

他料定巡捕同那商人并不熟悉条款,果然一干人等全变了脸色。名巡捕的手已经扶在腰间的翎刀上,沉声道:“都见了血,此事没法私了,随我们见官吧。”

那布铺的妇人正是马老二的妻子余氏,见状忙不迭凑上来道:“草民瞧见他行凶了!草民愿做个见证!”

姬朝安愕然看向她,从来只见过为名为财前仆后继的,这倒第一次见着有人上赶着送死的。

余氏却只当这小童心生畏惧,心中痛快,一张脸扭曲得愈发狰狞,转头却立刻挂上满脸笑容,对着两位巡捕点头哈腰。

两个巡捕交换视线,矮个点的便颔首道:“那你也一起走吧。”

圆脸的商人大急,忙道:“两位差爷稍等片刻,小的先同姬家的小少爷把债要了。”

他自称姓朱,是北城专做绸缎生意的商人,遂将姬柳借债、将永诚书铺抵押给他之事说了一遍。

姬朝安自然配合地面露震惊之色,坚决不认。

朱衡只得在街口拿出了借据与房契。

姬朝安脸色涨红,仿佛在拼命忍着不哭出来,颤声道:“我、我不信!我要见孔大人!孔大人定会还我公道!”

朱衡皱皱眉,语调便带了几分强迫,“白纸黑字证据确凿,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奉劝小少爷,莫要给旁人添麻烦。”

姬朝安抬起头,不闪不避直视朱衡双眼,一字一句道:“孔大人……定会还我公道!”

高个的巡捕懒洋洋说道:“既然如此,就两件事一并见官罢。”

姬朝安告个罪,回身去东厢房里取了荷包,关大门时,见到灰兔不知何时跑到店铺里来,蹲在空落落的货架上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门外争执。

他悄声道:“好生练功,我去去就回。”

遂锁了门,与巡捕、朱衡等人去见槐树里的里正。

孔随正在书房里写上陈书,忽然下属来报,称有债务纠纷闹到了公堂。

他走出门去,来到公堂,见一方是个通身富贵的商人,另一方却是个十岁小童。

他不动声色在主位坐下,请双方也落座,温和询问案情。

朱衡将借据、房契一并奉上,叹道:“草民并非落井下石为难孤幼,实在是手头拮据,不得不四处收债。若是债务了结,草民愿意另给姬家小少爷五十两银子,以作资助。”

姬朝安一言不发,孔随也不开口,令朱衡尴尬不已,心中愈发厌烦那小童横生枝节,简简单单一件事,非要闹出这些麻烦。

孔随看过文书,转头温言问道:“姬朝安,你有什么话要说?”

姬朝安离了座,行礼道:“孔大人,我、草民惶恐,只是房契分明在草民手里的。”

朱衡冷笑道:“你爹亲手将房契交给了我,你如今空口白牙,就想抵赖……”

话音未落,就见那小童取出个旧荷包,从里头小心取出一页褐色牛皮纸。

朱衡猛地站起身来,愕然瞪着那页房契,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察觉到了危机。

姬朝安已经将房契奉上,由孔随的仆人接过,一并放在书案上。

两张房契分毫不差,难辨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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