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叔。”
下午没有客人,签子阿福百无聊赖,正坐在卦摊上打瞌睡。听见有人叫他,忙睁开眼睛,透过水晶墨镜向外看,原来是水生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签子阿福身体突地一下打了个激灵:
“水果水生!你好大胆子!瘦蟑螂的手下,还有巡捕房,正满世界抓你。你倒是蛮悠闲自在,大模大样地在这里逛荡。”
水生挨着签子阿福坐下,伸手去签筒抽出一支签来,递给签子阿福。
签子阿福接过签子,看也不看,扔在一旁:“现在抽啥签也救不了你啦。我帮不了你。你也别说认识我签子阿福。”
“阿福叔!巡捕房在通缉我,求你老人家给我指条活路,救我一救。”水生低着头说道。
签子阿福脑袋转了个圈,用水晶墨镜看着四周,小声问道:“你身上的伤全好了?”
“全好了。啥事儿也没有了。”
签子阿福沉吟片刻,说道:“你肯定都盘算好了。直说吧,你想咋样?”
水生咽口吐沫,说道:“阿福叔,我想拜你做师父,加入青帮,以后一辈子孝敬你。”
签子阿福水晶墨镜上面的眉毛跳了两跳,并不搭腔,突然问道:“水生,这些日子你藏哪里去了?”
水生低下头不回答。
签子阿福将嗓子压得低低的:“你躲在四明公所,以为能瞒得了我么?”
“阿福叔,你咋知道的?”水生吃了一惊。
“嘿嘿,这咸瓜街上的事情,有我签子阿福不知道的么?”签子阿福停顿了一下,“虞裁缝家的小媳妇每天挎个篮子给你送饭,要是瘦蟑螂的脑子清爽些,派人盯上她,一路跟过去,你小子早就给他抓住了。嘿嘿。水生,实话实说吧,你拜我为师父,到底想干啥?”
“我要杀了瘦蟑螂。”水生一字一顿地答道。
“这个嘛……水生,恐怕我帮不了你。”签子阿福慢悠悠地说,“我们青帮,在上海租界的地盘上,能开山门收徒弟的大字辈有三个:一个是我签子阿福一个是铁臂徐海元一个是笑面佛莫金生。这三个人里头,就数我最没出息,在土地庙摆卦摊。铁臂徐海元虽然老了,腿脚不利索了,但是威风不减当年,上海滩哪个不买他的面子?还有他的大徒弟张英一身好功夫,在公共租界开个大镖局,专保苏州河上的客商、货物,大秤分金银,好不赚钱。笑面佛莫金生,前些日子荣升巡捕房华人探长,跟洋大人一起喝咖啡,平起平坐,他老人家一抬手就能遮了法租界的半个日头。水生啊,你想想看,我们这三个人里头,你该拜哪个为师父?”
水生盯着签子阿福的水晶墨镜,上面反射早春的阳光,亮晶晶地一闪一闪,语气坚定地答道:“笑面佛莫金生。”
“爽快!”签子阿福呼地从地上站起来,七手八脚收了摊子,零零碎碎装进大包袱里,往身上一背,扶了扶水晶墨镜仅剩的一条腿,“他们三堂口的树棠大哥在十六铺码头新开了个和风祥货栈,托我给他找个帮手。我早就想着你啦!走,水生,我带你去见树棠大哥,求他给你引条路,拜上海滩金字号山门。”
二人不多时来到十六铺码头。
正是卸货装船的高峰时间,码头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好似一锅煮沸的水一样热闹。
他们七拐八拐从两个货栈之间的一条小窄道进去,到了和丰祥货栈。
铁栅栏门横梁上悬着字号木匾,崭新,一看就是新挂上去不久。跟外面那些熙熙攘攘的货栈门相比,这里显得冷冷清清,连个搬货运货的人影都没有。
他们走进去。堆货场好大一块地方,却只有孤零零的两、三堆货物,上面罩着苫布,不知是什么东西。
水生在十六铺码头各式各样的货栈看得多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心里纳闷:这做得啥买卖啊?
他们穿过堆货场,进了货栈厅堂。若是别的货栈,厅堂从早到晚满是人,人脑袋在柜台上挤成西瓜堆,高声喧哗,犹如捅了马蜂窝。可是和丰祥货栈的厅堂,一张长长的柜台,一张八仙桌,空空荡荡,连张纸片都没有。
签子阿福站在空空如也的柜台前,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当当”两声,响彻在空旷的厅堂里,带着回音,异常响亮。
从柜台后面浮出一个鹅卵石一般的圆脑袋来,厚厚的嘴唇好似两条粘在一起的鲫鱼,一对眼睛却又极小,犹如趴在鹅卵石上面的两只蜗牛。
“李阿大!整个十六铺码头,你是最勤快的伙计了。别人都在屋里睡觉,就你在柜台睡觉。”签子阿福笑着说。
李阿大将两条鲫鱼嘴咧开,打了一个大哈欠,说道:“阿福叔!整个十六铺码头就你力气最大,敲敲柜台就像打了两个炸雷,震得我耳朵发麻。”美食eishi2008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