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荆睁大眼睛看着秦墨白,神色掩盖不住张皇。
森冷的刀光让秦墨白舌根发苦,停下脚步不忍再相逼,拉下椅子坐下,长长太息:“你终归还是知晓了——”
陈荆终于破釜沉舟死了心,满脸讥讽地看着他,他尚风光自在地活着,犹一脸苦相,弄得谁都对他不住似的,眼见朋羽被捕被杀,她的悲苦又跟谁去说?
他不时在耳边温柔又旦旦的誓言,说会让洛国与琉璃修好。
背地里呢?
明景十七年,一场历时两年的人丁册查终于完成,摄政王以此份册查对各地方封地调整了朝贡,分封在南滨之最富庶的陈王却咬碎了金牙,其纳贡较之以往整整翻了十番!
陈王于是频频往上京哭穷,送进靖安府的贿赂如流水,陈荆主事靖安王内务打开王府内库,一度被秦墨白的黑手所震憾,曾为此坦言要与他界线,哪天被皇帝查出这一屋子的金砖,不会陪他掉脑袋。
秦墨白无动于衷地说取之于王,用之于民,丝毫不愧取财无道。
秦墨白收了人家巨额赂金,也够意思地给人家放了水:如若陈王每年向朝廷上缴百万石精炭,其贡银可减半。
洛国兵器制造因精炭由此突飞猛进。只是洛国炭矿稀薄,偏偏琉璃矿藏丰富!
陈王领地与琉璃只隔着一个小小迟理国,鉴于洛国的宗主地位,其实相当于接壤。
是乎,陈王就在亲侄秦墨白的授意下,堂而皇之地作了强匪,三不五时发兵出占琉璃山头。
琉璃派了大兵来驱赶,陈王见势不好撒腿就跑,跑回去,歇口气后又瞅着时机来抢,让琉璃不胜其烦。
琉璃派外使严正对洛国发出谴责,表示要打,就举国兵力奉陪到底,但这种如流氓一样的调戏行径却让我国恶心!
秦墨白亲自接见使臣,十分厚颜地称对皇叔这种行为表示不知情和愤概,还特意拉了陈王的驻京大臣到殿里板着脸训话,但又遗憾皇叔封疆内的事,仅能劝诫,还不能收了叔叔的兵权。但四海安宁是正业,会尽力!
作戏作到这份上,使臣也无语了,只得一无所获返国,欺辱依然继续。
精炭可淬造坚固精纯的钢铁兵器和用具,秦墨白看上之物不会轻易放弃,但为何他不干脆去拿?
陈荆慢慢道:“洛国国富兵强,建朝八百年来,为何从来不对外大肆发兵?靖安王十余年勤力操练军事,为何在朝中一直主和,且对来自政敌的挑衅一忍再忍?为何琉璃一说战事,靖安王就得亲自接见安抚使臣?看来那些散落在军营的传闻看来都是真的!”
“陈荆,你总是能给我意外,居然将手伸到靖安府帐下。”秦墨白头上的阴云越来越重。
陈荆面色不变,“哪国哪朝中军中没几个细作?”
秦墨白目光深邃, “你何时得知我这番出海为那半边传国虎符?”
“那就要问靖安王何时得知虎符流到海上?”
清瞳深琐,“时到今日,告诉你也无防。秦氏一族为寻找开国虎符已经花了三百余年之久,偌大的洛国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派到各国古物交易场所的探子不知凡知,落到如今,宇陆几乎所有玉石卖买都是我秦氏之业,而初衷却未能达成。”
秦墨白从十三岁起就负太王之命查找虎符,可近十年风声全无。
在云顶高山,隐宗让他带陈荆到碧开岛疗伤,一语惊醒了他!大陆没有,海山却还是一处空白,
“本王细想过最后一次使用符印是在隆武帝时,那时隆武帝为垄获北部所有沿海之地调集了虎贲军。后来即位的秀光帝传位秘诏中言及虎符失窍,秦氏后人一直以为符虎是在秀光帝时被盗,其实在隆武帝时就已不见。”
陈荆听得很仔细,秦墨白颇含深意看她一会儿,继续道:“据传,隆武帝出行考察治水时,邂逅雪花夫人,对其一见倾心,雪花夫人其夫是武林盟主皇甫家,由此,朝庭与武林交恶,武林异心之士趁机向朝廷发难,隆武帝血洗武林,将要犯家族流放到狱门岛。”
陈荆立马想到搜罗来到信报有提,秦朝自马上夺天下以来,皇宫护卫森严,惟有那次不见正史的武林人士攻打让皇城染血,宫人惶惶。当时玉玺由隆武帝亲携往避暑山庄避难,而虎符却由虎贲将军应信手持。
应信本人在那场叛乱中重伤,后因护主不力被投入大牢,三日后九族四百余口问斩!是怎样的罪的要灭族?光护主不力,显然小题大做,而将虎符丢失才是大罪!
秦墨白见她眼光大亮,想是已经知晓来龙去脉,缓声道:“是以,虎符如若落在武林之人手中,那么就极有可能由他们的家人带至狱门岛。”
陈荆目光转动,冷笑道:“靖安王亲自出海寻找丢失的虎符,为绝要机密。于是靖安王便故作神秘地领着我在靖安王府中居住。你不杀那些原侍候在我身边之人,不是仁慈,更不是顾及我的感受,而本就是要他们放风声出去:靖安王独宠一来历不明的侍妾,为了这女子不惜推迟与风侯的婚期。这女子有疾,君上恩深义重,亲送生病之侍妾出海疗伤。”
“你打着送我疗伤的幌子出海,放在我的房内的司南方向偏差了三格直奔狱门岛,靖安王忘了我师出隐派又长年观星跟踪,这点手脚怎么看不出?”
秦墨白跌下脸,一步步逼近她:“论心机本王当然甘拜你下风,本王眼睁睁看着最得力将下给你调走了,你究竟对鹰九做了何样手脚?!”
陈荆抽出袖刀一步步退后。
在桐油桶中放了硝芒推到海里,鹰九和雷风行顺着漂浮桐油桶爆炸声去,但没有君王的舆图,他们极难找到狱门岛。想来过几天,就会打道回家,如此靖安王一行兵力使削减大半。
陈荆冷眉横对,鱼死网破之意昭然,秦墨白勃然大怒,“我说过,你再不老实,我便驱逐清洗琉璃人,你能查获虎符失踪之事,看来,本王真要好好清查内间了。”
“好好查,务必多捕多杀。”
陈荆冷嘲,那只鹦鹉是蓝小眉爱宠,鸟精一只,秦墨白对鹦鹉爱惜有加,出入议事房都时不时带着它,此鸟儿可是辗转过多个机要之地。
那等神态笃定了他将一无所获,秦墨白手指轻动,脸上笼上严霜,轻哼,“区区琉璃小国!”
特意给自己看的舆图没有狱门岛,而隐宗给的那份图却清清楚楚标志了狱门岛是洛国的国土。
洛国一统东北海域,不可能悄无声息失去这块领土,一份给靖安王的舆图更不可能因为纰漏而弄错。
陈荆懈怠厌倦地靠住门柱,刀尖垂软,“洛国并不精工造船,怎么可能造得出如此精良结实的楼船?你可知密水隔仓和龙骨结构是隐派的新艺?你骗隐宗说带我去碧开岛疗伤,哄了他将造船图纸给你往狱门岛。秦墨白,我上岸割绳是对不住良心,敢问你的良心又何在!”
秦墨白被她说得脸一阵白一阵红,恨声道:“我几要刻意拿一张假图纸来骗你?狱门岛虽是洛国疆土,但从隆武帝开始就不能在疆域图上标注了!我确不希望你知晓我此行目的之一是收取虎符,但也从没骗过隐宗,不像你想像的那般不堪!我若……”
“多说无宜,你们此去狱门岛,我即不能阻止,亦不愿再受这残身破体带来的羞辱。”陈荆厌恶地打断他的话,突然调转袖刀,引颈而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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