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白与风临在摘星阁下一角聚头。
风临道,“隐派发出追踪令,可能不到半月就会查到在菩提子我这里。你不是一直想找个借口抽调兵马驻西南吗?云顶高山地处琉璃与迟理交界,他们自己要找过来,任姜相耳目再灵通也查不出个纰绽出来。”
秦墨白颔首,“这倒是场东风。”
“殿下,陈荆如今怎么样?”
这名字像重锤猛然捶在胸间,滋味难当,秦墨白沉吟不语。
风临直视他,加重语气又问:“她如今怎么样?”
“不知。”秦墨白冷声回答。
小君动了怒,陈荆惹的事大了,风临瞅着他,僵立了许久才缓缓吐一口气,心冷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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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王与风小姐在湖边泛船、郊外狩猎、月下赏灯的俪影频频出现在昆城百姓眼中,世人皆叹他们是世上少有的一双璧人。
半月后,王府侯府订婚大典,订婚当天,及笄的风小姐着盛妆,华贵娇艳,靖安王身着华服倾国倾城。恭王府抬向风府聘礼的队伍一条街都走不完,百姓啧啧称美。
热闹散去,秦墨白淋浴后疲惫地坐在灯前,按洛国的习俗,订婚后一年,就举行大婚,几未行差踏错,该快慰,可是心底却有一隅不能触碰,那影子不敢回想,名字更不能提及。
秦墨白从昆城回来,觐见过皇帝就马不停蹄赶向洛北六州。
敕勒和洛国小规模的相互试探骚扰过几次,各自不讨好才停歇下来,谁也不敢推进大军,隔了城池和山峦安营扎寨。
北境无事,朝中风波又起,洛皇中年淫乐无度,身子亏空,子嗣单薄,只诞下两位小皇子:一位秦程,过在姜后名下,现十一岁,生性乖巧。另一位秦通,九岁,资质驽钝。
这一回,秦姜两方有了共识,有意扶持秦程为太子,可这年,秦程骑马从马背上摔下来,摔伤了脑子,神智已不清,两位皇子都不能继承大统,五地分封诸王齐声要在王嗣中另选幼子过继皇贵妃名下。
姜氏一听急了,转向靖安王府示好求助。
秦墨白一件件看过姜氏送来的珍宝玉器,对送信之人道,“程皇子虽暂有微恙,但品格仍淳质谦慎,素来能纳言。娘娘的想法与小王不谋而合。”
明景十五年,秦墨白未持圣旨便以请圣上点军之名搬师九十万回朝,上京上下一片震惊,诸王按下立太子之事不表。
时梁王对皇帝言:“靖安王未听宣旨率大军南下,威逼龙庭,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请陛下上收兵权。”
洛皇高卧龙床,出气比进气多,苍凉道:“当年在几位皇子中,以恭王最为敦厚博识,深厚先帝器重,本想将帝位传以恭王,奈何恭王性情淡薄,拒不受太子之位,朕才是以当了国君。今朕两位子嗣皆不成器,大洛江山不能断送在朕手中,姑且不论靖安王有否异心,就是有,这王权归他,也胜于秦家江山落旁人之手!”说罢,轻轻挥袖让梁王离开。
此话后传到姜后耳中,姜氏惊惧万分,朝廷一时风潮暗涌。
十日后,秦程被立为太子,拜授靖安王秦墨白为摄政王,朝堂两党之争以靖安王大权在揽暂息。
秦墨白上朝归府途中,马车突然停下,外面切金段玉之声入耳。
雷风向行隔窗来报,“前方有人打架。”
说话间,前方刀光剑影越扩越大,眼见着要杀将过来。有女子轻叱,“不要伤及无辜,若我夫妇输了,东西直管拿去。”
秦墨白心中猛然鼓动,推开雕花窗,指尖微不可见地轻颤。
前方大街已空无一人,一对青年剑客男女正与三个使双锤的莽汉相斗,更远处也停着一架马车,马车上镖旗招展。
凤允先生驾马上前,“青松镖局和魏门,魏门素不好事,也不知何纠纷。”
见秦墨白不言语,才发现他望着前方发怔。
镖师夫妇剑术精湛,魏门没讨到好处,迅速撤离。
此时圆脸女镖师收了剑,奔回丈夫身边焦急地要扯他衣襟,“方才你替我受的一掌,快给我看看!”
男子微笑握住妻子的手,眼光落在妻子微微隆起小腹上,温言道,“没事,以后记得你在我后面,别急着出手。”
说着,两人手牵手有说有笑转回马车,女子乘车,男子骑马左右不离。
凤允抚须笑,“邀游江湖,偕手进退,快意如哉。”
秦墨白也不顾还身着朝服,从马车中出来,“我走走,你们别跟着。”
他一现身,即被官员认出,邀着进了人家府里,秦墨白一口答应。今日少不得要欢场应酬,雷风行不敢紧跟,带人远远守着。他在远处看得分明,越热闹,靖安王眼中涌出寂寥越多,靖安王从日到夜饮了百杯,不愿坐马车,与他在夜色中漫步回府,他轻声说:“风行,我想醉也不能,何如?”
答曰主上海量,却见身边人笑容落寞。
许久无梦,这晚心隅的事物终于翻涌如潮。
他坐在屋檐上,风采一举一动尽收底,看见风采女作男装被人识受调戏,身边灰影微动,他抢先出手;
登上摘星楼,风采与人赌钱屡输快哭,身边灰影一声轻叹,他将风采的骰子翻作六个六;
迎着微微晨风南行,似乎要去哪里,似乎哪里也不用急着去,全然不必在意,人流如梭的街道上,一对青年镖师夫妇迎面而来,他满心欢喜将身边的灰影拉近身,转头看那昳丽面容此时见了旧友笑意吟吟、喜不自禁。
在遍体的喜悦中悠悠张开眼,眼前锦帘檀雕充栋,自在天地山水不过一场梦,相随守护更未有过,充盈心间的欢喜一点一点点又缩回一隅,喉结滑动,无法吐出一句言语:原为,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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