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湖边回来后,陈荆就没见过崔社,想知道那被害的男丁身世查得如何了,可他的回避让人暗火丛生,不就嫌弃这双手碰过尸体么,百年后其也是条尸体,有何了不起!要去问,免不得又要看一干人脸色,心中不爽快,索性每日出门游荡,回来就在房中练功。
这日,她出了门瞧见蓝衫身影在前方慢条斯理地走,便高声喊,“这位先生,请留步。”
蓝衫转身不解看着她,陈荆露齿而笑,“我叫陈荆,借住在你隔壁崔府,上次的事,错怪先生了,多有得罪。”
蓝衫眨眨眼,也对陈荆扬眉而笑,眼波流转,平凡的五官立即生动起来,透着英气也儒雅。
攀谈间,陈荆得知他是城西杜府的一门远亲,在进京赶考途中,遇到杜老爷就被留在杜家祠堂作教书先生,由于杜家小姐没出嫁,为避嫌就暂租在此处。
杜宁丰诚恳健谈,陈荆直率洒脱,行至街口要分道,相谈甚欢的两人生之不由生出依依之情,杜宁丰便约她稍晚共酌,陈荆一听高兴应下。
知交朋友也算广泛,可桃花却没开过一次,而杜宁丰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脉脉的意味。
陈荆多雀跃,一个下午魂不守舍。
“你这黑心肝的死丫头,竟敢用滚水烫我儿,要不是有人说情,当初早该把你卖出去,留你个害人精在家中!”
陈荆才走入街市想吃个早饭,就见一胖妇人将个瘦弱的少女推攘出门外,少女蜷缩在地上呜呜哭泣,路人见状莫不摇头叹气,却没有人走上前给以安慰。
她素性好闲事,走上前蹲下,问被关在门外的可怜人:“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少女抽泣说:“我刚才端水失手烫伤了弟弟,二娘生气不要我,我没有家了。”
陈荆扶起女孩,拂开她脸上散乱的头发,露出一张清丽的脸蛋,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如秋水盈盈。
陈荆为那双眼睛怔了怔,道:“别慌张,我跟你二娘说说,等她气消下来,你就可以回家了。”
少女泪水掉得更厉害,“我不想回家,爹爹不管我,二娘天天打我,你看。”说罢,卷起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姐姐是好人,我跟着姐姐,服侍姐姐!”
陈荆从不认为头顶佛光,长着一张普渡苦厄的脸。这可有了趣。
当际苦笑拍门,方才那中年妇人开门恶狠狠问想做何,终于知道为何没有人来管她家事了,母老虎有时比官差还可怕。
跟胖妇人讨价还价一番,花光了身上所有银票领走了少女。
往回走时,她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琼冰。”
“好个冰清玉洁的名字,给。”
琼冰惊慌无措看陈刑递给她卖身契,泫然欲泣,“姐姐,不要赶我走,我会听话的。”
“啥啥主仆的话就休要再提,我是跑镖的,四海为家。你若现时没去处,就先跟着我回镖局吧,哪天你有去处再说。”
陈荆领着琼冰到成衣铺赊了身新衣裳,又来到馄饨铺要了吃食。琼冰终于轻松起来,胃口不错。陈荆却始忐忑不安,自己寄人蓠下,还是最不招人待见的那种,现又弄回个小丫头,崔家规矩多,也不知道容不容得下。
吃喝完毕,陈荆在崔家众下人惊诧地眼光中,将琼冰安置在自己房中,向那久违的正屋走去,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压低声说:“公子,陈荆有事相告,不知方便与否?”
“进来吧。”
崔社坐在书桌后,几摞书信手札高高叠在桌上,只看见他头顶的玉冠。
陈荆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说:“我在府中打扰多日,多谢公子收留相助。眼下,因有一姐妹要近身照顾,不便在府中长留。此番特来拜别。”说罢起身施个礼。
崔社沉声问:“你我之约如何作数?”
“我不会中途而弃的,只是搬到客栈居住,虽然搬走,此案怕还会劳烦到公子。”
崔社宽袖掩口嘴轻咳,清俊的面庞越发消瘦,轻声问,“眼下官府对江湖人士盘查得很紧,你也莫胡乱走动,你那姐妹如今何处?”
陈荆就担心他赶人,立马接嘴起身说:“在我房中歇息,我带她过来给公子请安。”
陈荆出去,崔社盯着她的背影,此女越发古怪,身上疑点似茧丝层层交织,此前因她略晓医术还留了情面,现下不能放任她再回到风府。
不多时,陈荆带着琼冰来到崔社面前,心想,崔社即使对她不满,但见着琼冰一定会无可挑剔,毕竟少年难过美人关嘛。
洗梳妥当的琼冰,穿上了鹅黄色春裳,乌发如云,莲步生姿,真如出水芙蓉。
美人在前的崔社脸色果然大好,收起了拒人三尺外的态度,亲切问起了人家的家长里短,末了还说,让琼冰只管安心居住,指了陈荆照顾她。
陈荆正喝着茶,闻言一口茶水险呛出来,啥意思?虽说之前给他打过杂,那不是权宜之举吗,并不就是他家里的卖身丫头,讨好美人也不应该出卖伙伴呀。
琼冰慌忙伏低身子,说着新生是陈荆给的,能侍侯她是福份,死都没有非份之想。
陈荆扶起琼冰,拿眼横着崔社,崔社理已埋首书案,送客之意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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