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蔗仍在继续,那日休息时,秋云喝下一大口水,跟黑甜抱怨道:“收了这十来日,才收了不过三成的甘蔗,好累啊!”
黑甜笑道:“有的累也是福!看看这堆积如山的甘蔗,我只看到一堆一堆的银钱呢!”
“财迷!”秋云取笑道。
黑甜心想,若是你也常目睹阿娘和爹爹为了一点银钱争来吵去,若是你也被萍儿那样挖苦,只怕也会变成个财迷的吧。
萍儿那日在甘蔗林里说过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今年年初你家借我们三斗米,两块腊肉,未还。开春又借一斗米,仍未还。上个月,借一罐芝麻油,未还。你爹借我家一贯钱还酒帐,未还……你们打算何时还?”
如果能多挣些钱,将欠帐还清,婶婶们就不会成日指桑问槐,爹爹一开心,兴许就不会成日将自己灌醉。
阿娘自然不会拿我泄忿,珍儿宝儿也能过上更好一些的日子,说不定还能念几年书,就像初何哥哥那样……就算再苦再累,我也是愿意的。
黑甜突然想起什么,指着仍在收蔗的那个大叔说:“那个和小六一起来收蔗的帮工,叫什么?为何总不见他跟人说话,大家都休息的时候,他也闷头在一边干活。”
“他叫阿福!北边潭下村的。名儿听着怪有福气的,人却最是背运。”
“此话怎讲?”黑甜好奇道。
“我听村里人说,他娘与有妇之夫私通,被抓了个正着,押到官府打了八十板子,血淋淋抬回家,很快就死了。”
“他爹也气得吐了血,没过多久也死了。那时阿福才十二三岁,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名声也不好了,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只得离了村子,流落在外,靠给人打短工为生。”
“也是可怜!”秋云叹道,“别看阿福现在这样孤僻古怪,视酒如命,一收工就喝得烂醉,以前也是个乖巧伶俐可人痛的小人儿!”
“只恨那贱人,气死了夫君不算,还断送了孩儿的一生。阿福已过四十,还是无家无业,一贫如洗。现在还能靠出力挣来酒菜饭食,以后只怕要凄凉孤老。”
“哦……竟是如此!”黑甜沉吟起来,“果然可怜之极。”
接下来的两天,黑甜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秋云的这句话:“只恨那贱人,气死了夫君不算,还断送了孩儿的一生,断送了孩子的一生……”
这两天又轮到炳炎值守。他特意叮嘱送饭的黄莺儿,说夜间明显冷了,容易饿,饭菜要多些,酒也要多多的,吃了好驱寒气。黄莺儿一一照办。
天黑得明显早了,大家收工也早了,黄莺儿也早早为炳炎送来酒菜。
回家的路上,黑甜注意到秀芝又不见了踪影。向来粗心的黄莺儿也发现了,奇怪道:“怎么没见着三嫂?”
喜莲四下看了看,果然不见秀芝,说:“先头还见她捆蔗呢!”
忽又想起什么,说:“这两天总听她说帮柳嫂子做针线活,指不定早早就收了工,去柳嫂子那儿了!”
桂兰也想起来了,说:“是了!柳嫂子要嫁闺女,针线活多,前阵子还求过我,我说家里事儿多脱不开身,就推掉了。想来她又去求了秀芝妹妹!”
黑甜正闷头走着,忽听得前面的珍儿连咳了几下,喉管里还发出卡痰的声音,担心他着了风寒,忙上前几步,去摸珍儿的额头。
没曾想黄莺儿见了,顿时发了怒,一把甩开黑甜的手还不算,还狠狠打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黑甜只觉一阵眩晕,接着就是钻心的疼痛,不禁委曲道:“阿娘,你为何打我!”
不问还好,这一问,黄莺儿更是怒不可遏,指着黑甜便骂:“你这个不祥之人,竟被个吊死鬼附过身!”
“那个吊死鬼,生前是个丧门星,克死了夫家全家人还不算,还克死了亲爹亲娘,弟弟妹妹!你既被她附过身,自然不干不净!”
“我要是你,就躲你弟弟远远的,偏还有脸来摸他,是成心想害死他吗?”
黄莺儿越说越气,见路边有条树枝,便捡了来,披头盖脑地往黑甜身上抽去,似乎要将这几日积累在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全发泄出来。
“你弟弟没病也要被你摸出病来!不如打死你干净,倒是为我们黄家、宋家除了一害!”
黑甜当众被阿娘痛打,又是羞又是痛,又想起被她诬为不祥之人,更觉自己委曲可怜,不禁勾起多年的心病来,顿时身子一颓,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喜莲等人忙来劝和。宝儿也来拉黄莺儿,嘴里喊着“别打姐姐,别打姐姐”,可他人小力弱,无法撼动黄莺儿半分。
初何看不过去了,仗着自己身高力气大,一把将黄莺儿拉开,气忿道:“妹妹并无过错,姑姑又何必打她,且自重些吧!”
喜莲心痛黑甜,也忍不住气,将黄莺儿拉过一边,训斥道:“黑甜终归是妹妹的亲闺女,长这么大了,也要个面子。心里有气回家撒去,要打要骂都使得,断不可在众人面前出她的丑!”
黄莺儿自觉无趣,掷了树枝,拉着珍儿宝儿悻悻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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