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黑甜一时语塞。
“许是因为,姐姐不是阿娘想要的孩子。她想要的,是像你和珍儿这样的。”
“像我和哥哥一样?那就是比你重的孩子啰!听二伯母说,姐姐生下来时只得三斤,我和哥哥生下来都超过了七斤,足足比姐姐重了一倍还多。”
“二伯母还说什么了?”
“二伯母还说,儿子重,闺女轻,你阿娘这叫重儿轻闺女!”宝儿学着晶妹的口气说话,尾音拖得长长的,黑甜忍俊不禁。
“同是女儿家,大伯母为何不打萍儿。萍儿无赖,还喜欢捉弄人,应该打她才是!厚此薄彼,可恶!”宝儿又说。
黑甜哑然失笑:“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叫‘厚此薄彼’!”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宝儿认真道,“我还知道,阿娘也不会是姐姐想要的阿娘!大舅母对姐姐都比阿娘还要好上百倍,姐姐不如去做她的女儿。”
黑甜心里一痛,咬咬嘴唇,说:“大舅母已经有和秋云和细雪。再说,不管怎样,阿娘都是我们的阿娘,要听她的话,长大以后要孝敬她,记住了!”
宝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说:“等我长大了,一定保护姐姐,不会让姐姐再受苦。”
眼泪一下子从黑甜眼中涌出:“那宝儿要多吃饭,不要挑食,才能快快长高长大!只有长得又高又壮,才能保护姐姐知道吗?”
“嗯!”宝儿用力地点点头,又说,“男人就该保护女人,我不会像爹爹那样,眼看着阿娘打姐姐,却不加拦阻。”
“爹爹他,天天下地干活,很辛苦——”
“爹爹才不辛苦,他就会喝酒,吹牛,他打阿黄(如意养的看门狗),他就是个混蛋!”
黑甜忙打断他的话,说:“不许你这么说爹爹!爹爹再不好,也生了我们,养了我们,姐姐才可以在这里跟宝儿说话,所以,我们要感激他才对!”
宝儿沉默了片刻说:“要是姐姐也嫁个好男人,就像初何哥哥那样的就好了!他一定会照顾好姐姐!”
“不是每个女子都像水珠儿一般好福气!”黑甜柔声道,“再说,就算生为弱女子,凡事也要靠自己才对。想通过嫁人来改变命运,只怕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
“刚才宝儿还说要保护姐姐,宝儿可不许偷懒!”
“我都听姐姐的!”
“宝儿乖!”黑甜把宝儿紧紧搂在怀里,久久不愿松开。
这年霜降后,正值收获甘蔗的时节,黄莺儿一家都去了灵泉村,帮着黄家三兄弟收甘蔗。
当年分家的时候,金荣分得了十几亩地。刚开始时也种了几亩果蔗,因为夫妻两人不擅打理,又有些懒散,三天打鱼,两天撒网的,果蔗长势一直不佳。
遇上好年景还有些收成,割下由蔗贩子收了去,还能换几贯铜钱用家,多半被金荣用来打酒喝。若遇上年景不好,又害病又遇天灾,更是颗粒无收。
没过几年,金荣就失了耐性,干脆放弃种蔗,出租了多半的蔗田给同村的蔗户,只留下几亩地种些菜蔬和口粮,也是有一搭没一搭没种着。
遇上租金用尽,或者青黄不接、地里没有收成的时候,金荣就去跟大房二房甚至四房去借,什么都借,银钱、米、油、肉、菜……大都有借无还。
金富几兄弟碍于情面,不会上门去讨要,巧凤妯娌几个憋不住了,就在院子里指桑咒槐,金荣和黄莺儿全当耳边风,吹吹就过去了。
实在闹得凶了,黄莺儿就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住一阵子,金荣整日泡在村头的酒馆里,喝酒,聊天,酒馆打烊了才一身酒气地摆晃出来。酒劲儿一上头,不拘何处随便一躺就睡了。
这么看来金荣的人品还真是有些不堪。用宝儿的话来说——他就是个“混蛋”。可就算如此,当年他也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
金荣读过二三年私塾,颇识得几个字,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做出些名堂来。他也因此吸引了同样不谙世事、满脑子奇思异想的黄莺儿。
他没想当个诗人,倒也想过学些制糖的手艺,当个体体面面的生意人。只不过能顺心如意的幸运儿终究是少数。
金荣受了些挫折,很快失望了——有些人天生容易失望。
他退却了,喜欢上了吃酒,吃酒能让他开心,让他忘记那些他想做又没做成的事情。
时光如白驹过隙,世事如白云苍狗。一晃便是大半的人生。细想起来,这世上有些可恨之人,其实也最是可悲可叹之人。
今年与往年又有些不同。黄家有了水珠儿带来的二十亩蔗田,收成又格外地好,一家人忙不过来,请了两个帮工,仍觉不够,就把黄莺儿和金荣也叫去帮忙。
黄莺儿和几个孩子自然是巴不得的,一得消息,便忙不迭地收拾衣物打包袱去了。
金荣先是怕收蔗辛苦,不愿去,后来听说帮忙收蔗不仅有钱收,还有好酒好菜好招待,顿时点了头,跟着黄莺儿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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