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芷笑颜不改,只是多了几分冷意:“这是我红楼的家务事,恐怕不便告知了。而且,这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这是红楼的主人,还请江帮主口下留情。”
江帮主一愣,立即尴尬地笑道:“佩芷先生说得有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江帮主没话找话聊,道:“不知这位苏楼主师承何处,此前从未听说过。”
轩颉正想开口,被佩芷抢先道:“这是我们花楼主的秘密武器,红楼的宝贝,自然要好好藏着了。”
江帮主又尴尬了,见现场没人开口,只好换了话题道:“佩芷先生这是要去何处,不如让我水帮的人护送你一程如何?”
佩芷的衣服虽然宽松,可无迹还是透过那时而像微风吹过的衣角看出,佩芷在抖,抖得厉害。他正想上前扶一下,可他眼神刚落到佩芷身上,就被瞪了回去。
“江帮主客气了,只不过游山玩水而已,哪里需要人护送的呢。”不等江帮主再客气客气,佩芷继续道:“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不打扰江帮主做生意了。若是江帮主以后来东亭,尽管到红楼来玩。”
佩芷这几句话虽然俗套,却堵得江帮主哑口无言,只能道了声“后会有期,有缘再会。”
佩芷一脸冷漠的走进船舱,等离开江帮主的船队数十里了才开口。期间,无迹毫无怨言地给他师父处理因为装逼而崩裂的伤口,任凭鲜血染满了他白皙纤细的手指。
“他是水帮的帮主江河。”佩芷开口道。
甄筠接口道:“那他儿子是不是叫日下啊?”
轩颉和无迹都忍不住笑了。
佩芷瞪了甄筠一眼,没办法,他现在又不能站起来打他两巴掌。
“水帮掌管着双林境内的所有的河流水道,你不知道你会在那条河,哪个时候遇到他们,但只要你看见鱼船,乖乖把钱拿出来就是了。”
“朝廷不管吗?”轩颉问道。
“朝廷不是不管,是没有理由管。因为他们不是土匪,他们拿了钱要办事。比如说他们会消灭掉双林流域其他拦路抢劫的盗贼,让双林不至于因为水上的强盗过多引起社会混乱。他们公开说过,双林的水上,只能他们一家这样干,其他人这样干就是不行的。若有异议,那就武力解决问题。再比如说他们会帮助当地修竣河道,因为河流堵了他们就没办法收钱了。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和官府作对。你收你的,我收我的,互不相干。”
“那他们也算是做了些好事。”轩颉感叹。
佩芷看着单纯的轩颉,冷笑道:“如果你见识了他们杀人的样子,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轩颉默默地闭嘴。
佩芷继续道:“有时候遇到几个嗜钱如命、不知厉害的家伙,水帮就会割下他们的头颅,划开他们的肚皮。脖子以上送回家吓唬人,脖子以下送给河里的大鱼,那是他们的保护神。”
轩颉往水里看了一眼,想象里面也许就有还没被吃完的破肠烂肚,面色难看地别开了。
水很深,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东西。或是金光闪闪的珍珠,或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红莲,亦或是某个因为失了贞洁而被浸猪笼的水鬼,亦或是某颗没被吃完的脏心烂肺。
轩颉不敢再想,他怕吐在河里,那水岂不是更脏了。自己小小一个,还是不要给偌大河水添麻烦了。
佩芷突然问道:“轩颉,你与君鬼铃修到什么程度了?”
轩颉一愣,没想到佩芷会来个突击检查,就像小时候乌鸦叔叔查他功课一样。
小声蝇蝇道:“有一点回应了。”
“具体点。一点是多少?”
“就蚊子嘤嘤那么一点吧。”
佩芷秀眉倒竖,气道:“这么久了才那么一点,你有没有努力修炼啊?”
轩颉无辜,他明明每天都有修炼花娘教他的扶灵桑的,可君鬼铃像是睡着了一样,愣是不肯跟他说一句话。
“哎呀,好了。俗话说得好,夫妻床头吵架还要床尾才能和呢?你总得给轩颉一点时间吧。”甄筠明显地偏心道。
无迹默默看了一眼甄筠,道:“你这个比喻,用得真好。”
甄筠笑着拱手:“一般吧。”
佩芷没好气道:“不是我逼他,刚才那江河看君鬼铃的眼神,你们也看到了吧。我早就给你说过,君鬼铃是一件神物,天下共逐之。如果你不能真正成为它的主人,就等着它被人抢走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轩颉低着头不说话,与君鬼铃的红眼睛对视,看着看着眼睛就酸了。
甄筠笑道:“他们不会扶灵桑,就算得到了君鬼铃也没用啊。”
佩芷冷笑道:“有时候,你想要一件东西,并不是因为它对你有用而已。也许,你只是想拥有它的那种感觉;也许,你只是不想别人得到它;也许,你只是想毁了它。”
不然,你以为人这一辈子,追逐的仅仅是必需品吗?有时候,非必须品更诱人。
小船在水上摇摇晃晃,终于还是晃回了东亭。
轩颉记得,上次来东亭,还是秋天。现在,都快开春了。铺满大地的雪花开始融化,随处都可以听见刚融化的水从脚下趟过的声音。
轩颉几人到的时候是晚上了,可街上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门前都贴着福字,挂着红灯笼,从门里传出合家团聚的嬉笑声。
“今天是除夕啊。”佩芷突然想起。“我们快点回去吧,还能赶上年夜饭呢。”
红楼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连除夕夜也不例外。因为有些人无家可归,或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家不能归。但生意还是比往常冷清了许多。
佩芷想快点蹦回去,可惜有心无力,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挪腾回去。他们老远就闻到了后院飘来的食物的味道,夹杂着一整年的烟火和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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