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塔矢正弯腰伏在餐桌上。
光自认开门时的动静不小,亮却仿佛浑然未觉般,一动不动。
光走到他的身边,又叫了声他的名字,见他仍旧没有反应,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倒流回了心房。
“塔矢!”他蹲下身来,声音都有些发抖。
亮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光时,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光,你怎么……”
但话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了。
他掩饰般地偏过头去,光却还是清楚地看到他额上那一层细密的汗珠。
光扳过他的身体,眉头都皱紧了:“塔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目光扫到他紧捂腹部的手,把它包在手心里,竟是冷得吓人:“……是胃又疼了吗?”
亮仍旧侧着头,不去看他:“我没事。”
他刚才胃疼得有些恍惚,居然连光回来都没有察觉。
挣开光的手,亮起身想要进到房里,谁知刚走几步,脚下就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都踉跄着往前倒去。
光吓坏了,赶紧从身后搂住他,把他抱在怀里。
将他重新安顿在沙发上,光强行拨过亮的脸,这一次,总算看清了。
恋人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光心疼地摸上他的侧脸,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来。”
正要起身,却被亮拉了回来:“不用,吃点药就好了。”
光的神色微动,还是松了口:“药在哪里?我去给你拿。”
亮:“在我包的内层拉链袋里。”
包里?光一愣,但没多问,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去了卧室。
在包里翻到药片时,光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6枚装的药片,如今只剩下2枚。塔矢这种情况,究竟持续多久了?把药攥在手里,将拉链重新归位时,光无意间扫到包里一本柠檬黄的手册,只粗粗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来不及细究,就拿着药片回到客厅,让亮就着温水服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吃过药后,塔矢的脸色似乎好了许多。
见光的脸色比自己这个病人还要难看,亮摸了摸光的脸,扯出一抹抱歉的笑容:“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光蹲在亮的身旁,有些愤恨地摘下他的手,直接攥在掌心里。
“你是在报复我。”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经此一役,他终于明白自己发烧痊愈后,塔矢一度冷眼相对的那份心情——恨透了他的不爱惜自己,却又舍不得不去管他。
与自己较了一会劲,光像是忽然泄了气,垂下头,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亮抚上光的头发:“为什么?”
光只是摇摇头,仍旧紧紧攥着亮的手,好像直到感觉他的手正一点点温暖起来,刚才经历的突如其来的变故才总算过去了。
他想了想,说:“塔矢,我总觉得每次都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
他仰头看向自己的恋人,傻傻地笑了起来:“今天晚上本来已经想好住在家里了。可是和你打过电话后,突然觉得必须回来不可。上次也是这样,就好像冥冥中被什么牵引一般。”
他一下一下轻轻揉着亮的骨节,然后说:“塔矢,你的手里一定握着一根绳子。”
亮的眼睛弯了弯,微笑起来:“另一头是你吗?”
“啊,是啊,”光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这么轻轻一拉,我就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亮眨眨眼:“听上去,怎么这么像小狗?”
光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目前的姿势还真像,就顺势问道:“小狗?什么品种?柴犬?大金毛?还是萨摩耶?”
亮没说话。
他的手在光的脸上眷恋似的摩尼着。眼前的恋人眼眸明亮如星辰,他笑得那么开怀,仿佛刚才电话里那个动辄沉默的进藤只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亮的心忽地一沉,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淡去。
他柔声问光:“你后悔吗?”
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他看着亮道:“塔矢,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亮微微点头。
几乎就在他点头的瞬间,光忽然站起来,扣住他的肩膀,把他直接压在了沙发上。
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恋人,光的眼眸灼灼,似要跃出火来。
就在刚才,看见塔矢面无血色,他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再往前些,只是听到塔矢的声音,他就恨不得立刻飞到他的身边。
这个人能够轻而易举地牵动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如今竟然问自己,后不后悔?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后悔,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说完,就俯身吻在亮的唇上。
这个吻,带着三分侵略,七分缠绵。
分开时,有一缕发丝有些凌乱地勾在亮的下巴上,落在光的眼里,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塔矢,你的头发长了。”光抬起手来,指尖轻柔地穿梭在亮柔软的发丝里。
就这样如同着魔般凝望恋人许久,光忽然把头埋进亮的肩窝里,撒娇似的来回蹭着:“塔矢塔矢塔矢……”
被光细碎的发丝扫在颈侧,亮有些难耐地转了转头,却到底没忍心推开,便就着这个姿势,双手回抱住了光。
不知过了多久,光终于抬起头来:“塔矢,我们周六去爷爷家好不好?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爷爷了。”
亮搂着他:“好。”
注意到亮的身上还穿着居家服,光又作妖地在他耳边幽幽地问:“塔矢,你还没洗澡吧?”
亮不解。
光:“你身体不舒服,一会我帮你洗澡好不好?”
亮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一僵,脸色随即染上一片薄红。
光来不及再说些什么,他已经强撑着坐起身子。
“我自己可以的。”背对着光说完,亮就像是急于逃避什么般,快步往卧室走去。
光好整以暇地在卧室门口看着他取过睡衣,又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走到浴室门口。
就在亮即将关门的刹那,光忽然说:“塔矢,我爱你。”
却不知是不是被水声淹没了,他在门口等过许久,都没能听到亮的回答。
距离上次来平八的住所,已经过去近六个月之久。
六个月的时光,改变的不仅是院内的景致,更是少年人前后的心境。
进到里屋,光如往常般来到佛龛前,给奶奶点上一炷香。
亮无声地站在光的身后,双手合十默默无声地鞠了一躬。
去仓库时,光并没有让亮陪同,只让他留在屋里陪爷爷下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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