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拿出未织完的淡蓝色围巾,安静地坐于窗边编织起来,一针一线,缓慢认真,并不迫切。
许久后,她看着织好的围巾,缓缓笑了下,轻轻呢喃:“生日快乐啊。”
又静默了一会儿,起身,将围巾细细地叠好,打开衣柜,放于另两条折好的围巾之上。
关灯,钻进被窝,沉沉睡去。
大年初二清晨,林挽发起烧来,却不愿去医院。林父扶起她吃了退烧药片,而后一直守着她。家里冲剂虽药效更好,但甚苦,她便一直喝不下,每次生病只吃得药片。
可到了中午,依然热度未退。林父面色终于沉了下来,将她送去医院做了检查。
“爸爸,我没事的。”年轻护士正在抽血,林挽边转了头看林父,轻声温语。
她知道每次她一发烧,林父总是紧张异常。
“嗯。”林父声音都有些颤。
所幸无事,只是寻常的发烧。打了点滴便稍稍退了些热。
元宵过后,林挽和梧桐乘客车返校。
这学期,亦楠终于遇见了心动之人。
周六,她与林挽和梧桐三人在校外餐馆中午餐。
“你两说,都是一个学校的,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他啊。竟然在回校的地铁上遇到,唉。”
林挽抬头看她,笑说:“或许那时候缘分没到吧,现在时机成熟了,所以就遇见了。”
“可是我也不确定他的心意,我这只算是单恋啊。要是你两,你们会表白么?”
“我应该会的。”梧桐一边吸着面条,一边坚定道。
林挽沉默还未回答,亦楠叹息了一下,声音向她传了过来:“你就算了,你这爱情一片空白,年年安静等缘分,肯定是无为主义者吧。”
林挽闻言仔细想了想。
她无为么?并不是。
因她深知,缘是天意,份在人为。
随缘,并非无为,而是尽人事遂天命。
她有为么?似乎又有些怯敛,并没有那么勇敢。
或许,她这算含蓄的有为主义者吧。
委婉而为。
她斟酌了一下,弱弱地给自己辩解:“不是呀,我不是无为的。或许我可以算作婉为主义者。”
“挽为?”
“婉为?” 梧桐和亦楠几乎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亦楠随即低笑,而后收了收笑声:“那怎么不见你对别人表白过呢?难道表白被拒啦?”
她楞了片刻,笑了下,才继续开口:“应该算吧。”
梧桐闻言忽然想起了什么,但灵光一闪而过,很快又归于空白。
亦楠察觉自己是不是戳到了她的痛处,赶忙拍拍她手背:“没事没事,你和他或许缘分未到,再或许他不是你对的人。”
“嗯。没事儿啊,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的。”林挽笑着回她,未见忧伤。
回去路上,迎着漫漫星空,空气似乎也温柔了几分,三人并排散着步。
“梧桐,你家赵浔很优秀啊,听说被那家待遇很好的银行聘用了。想当年我也差点报了会计学,那现在也是一个小会计了。”亦楠忽难得的认真,颇有些惆怅的语气,“这没完没了的毕业招聘,我都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你就跟小碗一样,安安心心地做你的英语老师啊!”梧桐斩钉截铁地回道。
“你去法国的手续办好了么?”亦楠想起这事便询问道。
“唉,好几家学校都没通过,我又在试着申请别的学校呢,伤心。”
“可我怎么从你语气中还读出几丝庆幸呢。”亦楠毫不客气。
“呀!讨厌!”梧桐怒,大笑回:“干嘛拆穿我!”
随即便追过去准备痛打她一番,林挽走在中间,便被那两人扯来扯去,脑袋都有些被晃晕了。
冬日颇为安静的校园小径,花树清寂,斑驳摇曳中,飘来女子欢愉朝气之声,逐渐远去。如同这段校园时光,蓦然回首间,不知不觉已将至尽头。
亦楠决定再三还是表了白并成功了,于是她迎来了一段校园黄昏恋。
……
周天,梧桐收到一条信息后,战战兢兢地拨通远在C城的那人电话。
“那个,所以说,我是不是不用出国了?”
那边闻言轻笑了一下,手中仍然翻阅着文件,好听的声线清晰传来:“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姑父同意即可。”
“哇,亏我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差点远赴法国啊!这个时候你居然见死不救?我不管,你一定得帮我!”梧桐急道。
“你不知道么?这才是我一贯的作风,擅长见死不救。”那边淡淡回。
“臣希哥,你最好了,我可是你唯一的表妹啊!”
“行了。我现在去开会,回头和姑父聊一下。”那边无奈道。
“好好好!”梧桐点头如蒜捣,“还有啊,虽然没去成,之前承诺的毛爷爷可还算数?”
只听得伴着纸张翻页声,那人漫不经心地低叹:“算。”
“臣希哥,你最好了!”梧桐毫不犹豫地狗腿道。
挂了电话,片刻后,梧桐由开心转入惋惜。
由衷而言,他们挺相配,交往了两年最后还是分手了。
梧桐与程依因参加法语交流活动而认识,恰好也居于C市,便成了朋友。
巧合的是,也正是那一年,容安阁急缺一名精通法语之人,程铱临时帮忙,由此与季臣希相识,进而交往。
梧桐得知两人交往后,很是高兴,因了季臣希的关系,与程铱更加亲近了几分,时常借花献佛以谋私利,不过坦诚而言,她亦是挺喜欢程铱这个朋友的。
收回那些凌乱的思绪,梧桐只余了惊讶,季臣希似乎并未沉浸在失恋的痛楚中。
想来,或许像他那样的内心持稳之人,自愈能力也是相应的强大吧,所以更易拿捏好生活的得失,否则怎么在商场立足呢。
想她自己,如果和赵源分手,不知会是何种情景,不由得叹息一声:花开花败总归尘,缘来缘去或会散。
……
林挽的生活依然是单调且平淡的,考完专八便处于毕业论文的忙碌中。
那天入了夜,晚课前,林挽将至打印室时,空中竟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她急急忙忙地小跑过去,所幸没有淋得太多雨水。
室内打印的人许多,她便耐心地排着队。
许久,她打印好了最终的定稿后,屋外竟然雨势渐大,似有瓢泼之态,已然不是来时的细雨。
她着了单薄简约的淡紫色夏裙,曳至膝下,伫立于室外的廊沿下,雨水杂乱无章地打在地面,微微溅湿了她的鞋面。
林挽回头向打印室里看了一眼,只见拥挤的并无容隙,于是便向墙壁稍稍靠近了些,等待雨停。
此时,不远处赵源撑着一柄黑色雨伞,渐行渐近,似去上课途中,看见了林挽,便走到她跟前停下脚步。
“林挽。”赵源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论文封面,便了然,朝她开口道,“这雨一时半会可能停不了,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今晚还有课,我先送你过去北院上课吧。”
他带着一副金色的细边眼镜,外表如同他的声线一般,斯斯文文的。
“没关系的,我等一下就行,不要麻烦你了,你快去上课吧。”林挽笑着回他,婉声回拒道。
北院与南院距离并不近,一来一回中赵浔定会迟到赶不及的。况且,她觉得以自己和梧桐的关系,与赵源保持适宜的距离会更妥当些。
林挽侧头看了眼打印室内的壁钟,还有五分钟就要响铃上课了。
她回了视线和赵浔启声道了别,便低下头,弯下身子,将论文护在怀中,匆匆忙忙冲进漫天雨幕中。
赵浔看着女子渐渐模糊氤氲的背影,皱着眉,眸中竟微微沉了下去。
林挽将至门口时,赵源还是追了上去,将伞柄兀自置入她手中:“拿着吧。”
随后,他只是平静地看了林挽一眼,便转身离去。
……
六月,她们如期毕业了。
亦楠父母已将她接回。梧桐也顺路和季臣希回了C市。
林挽是最后离开的,独自一人坐在空静的宿舍中,那日气温并不炎热,清风微拂,阳光温柔地落在窗台上,承载了四年的全部回忆与青春,终要告别。
她一人坐了许久,下午三点,她轻轻关上室门,向里看了最后一眼,提上行李箱转身离去。
再见了。
或许再也不见。
大学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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