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倒是没那么邋遢，好歹穿着整洁，头发浓密，倒有不少白发。他看了一眼客人，语气倒也和蔼，只是问的话倒与病情无关：“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我们家那边有个人给我们介绍的，说去年腿疼得厉害，连路都走不了，到哪都治不好，后来到你这里看了几次，就有了起色，还说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医生笑了，那个表情，慰玲觉得叫“得意”。
颜燕珍又说：“我是听她说你这里只开中药，没有西药，也不用打针，我才立刻带她过来的。她在医院住了一个半月，天天打针吃西药，现在身体虚得很，老是说头晕。”
医生终于抬眼看着她们，问：“怎么了？为什么住院？”
颜燕珍连忙答：“她的腿就是发软，使不上力。”
接受了一顿恭维后，医生投入工作时特别认真，“双腿无力？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月份开始有轻微症状，十月末就站不起来了。”
“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比如摔倒、发烧，或者其他的？”
颜燕珍想了想，点头说：“九月份的时候，她摔过一次，两条腿的膝盖都发炎了。一直好不了，我们就用花生捣碎给她敷上。”
医生又抬眼看着颜燕珍，蹙着眉头，一脸高高在上地质问：“那不更发炎吗？”
慰玲看着自己的妈妈搓了搓手，语气讪讪：“都是别人跟我说的，说这样会好得快。”
医生瞥了她一眼，摇摇头，不发一言地又低下头去。良久，才吐出三个字：“然后呢？”
颜燕珍倒是立马就接话：“然后……然后就去卫生院给她打消炎针了。”她看着医生在本子上勾勾写写，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带着一丝谨慎的味道：“后来好了，她也没什么事。直到十月份，就是国庆那段时间，她说觉得双腿好累，到了中旬，就开始走不了了。这个……和她摔跤有什么关系？”
医生终于抬起头来，想了几秒钟，说：“那是最初的症状啊，因为双腿无力而跌倒，她的腿那时就有问题了，要是早一点发现，可能情况没这么坏。”
安静地坐着听他们说话的慰玲，此刻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狐疑地看着医生。
颜燕珍连忙否定，但语气依然谦卑：“不是不是，她是被同学撞倒的。那个人冲过来，两个人没看见，就没来得及避开。”
医生定定地看着颜燕珍，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她也是因为腿软才站不稳，不然一个正常人会被轻轻撞一下就双腿跪在地上？”
“也是，也是……”
慰玲不忍看到母亲低头哈腰的样子，但也只是皱眉看着这位自以为是的医生。
当天的真实情况是，体育课解散后，她和其他同学都想冲到树荫下的石椅上，大家都生怕被别人占了位，卯足了劲地跑。速度太快，两个人都没有看到彼此，那个男生就撞了上来，两个人都被甩到沙地上，只是那个男生伤得比较轻。
这个年头，每个人都是骗子。慰玲看着一本正经地在问话的医生，心里不耻又悲凉：只是有人以自以为是来当王牌，而有人，以人畜无害来作掩饰。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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