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聊却不像以往好打发，状似无意地将他贴回来的那片衣袖抖落在了地上，面无表情道：“你又看了一眼。”
虽说是他故意抖落的，可宋清止哪里看得出，一边碎碎念‘自己真是做孽了碰上这个难缠鬼’，一边慌慌张张满脸堆笑的又捡起来给他盖上。
好。
又掉了。
来来回回七八次。
宋清止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了，心道不知自己又是哪处惹着他了，这真真跟供了祖宗似的，一天不给他上香就来个鬼缠身！
可奈何这事也确实是自己理亏，发作不得。
“唉。”宋清止叹了口气，想着这厮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娇嗔道：“江兄，你这可是难为我，又不是姑娘家，这怎么还要同我一个男子计较？”
江楚聊眉峰微挑，掩盖着唇角不易察觉的那抹笑意，沉声道：“非礼勿视，可你却知一犯二。”
“……”
那么大一个膀子，他宋清止又不瞎，自然是看得见啊。仗着帝都来的念过几天破书，就拿他开刀，江楚聊愿意露着，他还不乐意看呢！
宋清止看着他死磕到底的脸色，勉强镇定道：“那那…那给你看回来就是了。”话落，正要撩起袖子时，突然略带几分挑衅似的道：“我给你看看什么叫好郎儿，亏得你还是上过战场的呢，露个膀子给你害羞成这样！”
话落，他掀开自己宽大的衣袍，露出玉藕似的一截胳膊，虽是细皮嫩肉的，却是比那些公子哥儿要强健上许多，唯一不足的便是上面添了道骇人的疤痕，约有半尺长。虽是泛着黑紫的旧伤，一眼瞧上去，依旧狰狞不堪，可想而知当初该有多疼。
江楚聊盯着那道疤痕，眸色渐渐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伸手想去摸一摸，却又好像火烤一般的将手缩了回来。
到底还是不敢。
他知道那道疤，不只是眼前看到的，还有背上的，数不清的，几乎要了宋清止半条命。
“还…”江楚聊哑了嗓子，唇角张张合合，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
说什么？
还疼吗？
可他是以什么身份去说呢？
说当初是我害死你的，说真该庆幸你不记得那些乌糟事，还是说我找遍整个西苑甚至是北临也始终没找到你，说他从始至终都不记得他的样子…
江楚聊不配！
四年了，若不是在这里碰上那个透青色的蛊虫，他真的快要绝望了。比起乌啼蛊毒，比起四面楚歌，比起弹尽粮绝，没有青衫少年，才是最让他绝望的事。
“怎么了这是，看哭了？”宋清止抬头看着他略微泛红的眼角，才意识到他情绪不太对，赶忙放下衣袖，疑惑问道：“不是吧，大家…不都一样的吗？”
难不成他有的…江楚聊没有，不会是江楚聊不行吧！
嘶…闯祸了。
想及此，宋清止心中如惊雷炸开，又想起以前种种，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难怪江楚聊不太对呢，方才问他‘春 -宫图’的时候，他就不太对劲，一会阴一会晴的，之前问他娶妻时他支支吾吾不愿说。想想也是，患了这种毛病，是个男人都心烦。
“那个…江兄，你也别放在心上，这事儿…毛病也不大。”宋清止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
江楚聊看着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儿是越发心疼，一把揽过他的腰将他搂在了怀里，恨不能将他揉进身体里头，替他受了那些苦。
宋清止不明所以，被江楚聊死死的摁着头，他嘴角抽了抽，道：“江江江…兄！”
“一会儿就好。”
低沉的语调略带些恳求，换作旁人宋清止都无法拒绝，更何况是他的江兄呢。
他还是要替江兄守好秘密才是，护国大将军不能人道，那得多…算了算了便随他发泄罢…
不过。
宋清止使劲晃了晃脑袋：“江兄，喘不过…气儿了！”
江楚聊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头了，怕他受不来，便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像个没事人似的理了理衣襟，又替宋清止拢了拢凌乱的发丝，这才淡声道：“回去吃饭，然后去祠堂。”
看着他变脸如同翻书的模样，宋清止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掉坑里了。不过，他想，应该没有人会用这种事开玩笑罢…
看了看渐晚的天色，他快步跟上了江楚聊，两人驾着黑鸦朝着蛊城飞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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