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举步走向门口,吓得玉屏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往哪里躲藏,她转头看到耳房敞开着的缝隙,急忙捂住环佩以免发出声响,用不影响胎儿的尽快速度小跑过去。周管家刚打开房门,没有径直跨出门坎,他双手抓着门框,欲言又止,终还是说了一句:“若您有事,随时都可以唤我。”留了这句话,他才不带遗憾的安心走了。
一连几日,玉屏都寝食不宁,看似得了个惊天秘闻,实则是烫手山芋,丢也不对,留也不是。每次见了夫人,总不自觉勾起藏在记忆里抹不去的那桩事,印象之深刻清晰,直教她惊惧,倒像是她自己有着见不得人的秘密,非得隐之掖之,小心翼翼。左思右想,她终究只把它烂在了肚子里。好歹是夫人替她赎的身,又将她带入石府,两人共侍了一夫,实际上、名义上都是她害的夫人独守空闺。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寒冬刚至,石云岫逃婚一事,再次令她心头一颤。囊日里“男游九郡,女子私奔”之事只从戏文中看到,哪曾想会有真事近在眼前发生。但这件使家族蒙羞的丑闻很快得到了解决,石云岫竟主动回来了,认错悔过后既往不咎,一切回归照常,按部就班。
玉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她从下人窃窃私语的言谈中了解到此事内有机关,石云岫舍弃终生大事,是为了救心上人,愿意豁出女人一生,她不是为爱而嫁,代价匪浅。生活总是这样,不可能事事件件顺心如意一帆风顺,而往往痛苦与欢乐交织在一起,才能奏出完整的人生篇章。
这次她不请自来,为的是送上一些真诚祝福,衷心期望她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幸福安稳的生活。不得不说只有同性之间才能洞若观火、彼此理解,她把准备好的祝语咽了回去,因为从石云岫的眼里看不到真切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佯装的欢笑,而那份淡然处之的态度因新娘子这一特别身份,极容易被人误解为娇羞腼腆。
小石头和小阿碧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不待上楼,小石头就冲着玉屏大喊,兼手舞足蹈,“二姨娘,前面开席了,娘亲让您过去一同用饭。”玉屏向楼下挥了挥手,不待下楼,便大声回道:“好,我马上下来。”在喜气洋洋的乐声中,玉屏交心一笑,迈着踏实轻盈的步调走向她的一双儿女。
命运既残酷又仁慈,对每个人是一样的。虽有贫富贵贱之分,至少感情上公平一致,谁都有可能成为受害者,不完美的受害者。
话分两头,且说石亨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石云岫背进了花轿,刚放下轿帘,石云岫大大吁出一口气,总算从石亨背上解脱下来。方才一路行来,四周围染上一层朦胧又晃动的大红色,依稀可见交谈甚欢的宾客们模糊的嘴脸,他们像受过专业训练一般,说着千篇一律的话,连语气都是不知厌倦的同一副模样,听来甚觉乏味,好歹更换些新鲜的词汇。石云岫虽感激头上的红盖头替她挡住了那些人的虚情假意,不必她还以同样的皮笑肉不笑,可顶着这玩意儿久了,叫人透不过气来。
随着一声洪亮有力的“起轿”,爆竹鞭炮又开始了新一轮轰炸,劈里啪啦响个没完,八个轿夫孔武有力,身材健硕,抬起轿子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他们清一色穿着大红色褡护衣,黑色鬃笠毡靴,形成了送嫁队伍中不可忽视的一道风景线。
反正轿内只她一人,不如除去这块红帕子片刻也无妨,正要举手摘下来,冷不丁喜婆尖锐的嗓音透过软呢子轿帘传了进来,“小姐,您可要坐稳了喽,在下轿前千万不能随意移动啦。”石云岫不耐烦的一把扯下红盖头,气呼呼的不去搭理她,可喜婆并没有打算放过石云岫,又在轿外嚷道:“还有那喜帕也是千万千万摘不得的,不吉利。”石云岫把手中喜帕揉做一团,恨不得扔出去给她瞧瞧,她说不能做的她偏偏全都做下了,能奈她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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